董征就地一滾堪堪躲開,但在他壓過的地方有一條蛇藏匿其中, 張開嘴直接咬在了董征腿上!
尖銳的毒牙刺破了戰術服和皮膚, 將毒液注入董征身體, 神經毒素順著血液流向全身,只需要十幾分鍾, 董征就會因為神經系統遭到破壞而暴斃!
可董征有身體主人的力量在。
陰狠毒辣的毒素即刻被身體內的力量消解殆盡,甚至連咬出的傷口都迅速愈合,董征飛速爬起來, 抬起手去擋朝著他臉面抽來的鞭梢, 手弩被九節鞭狠狠纏住, 巨大的力道下董征死不撒手,兩人就這樣對峙起來!
媽的。唐疾罵了一聲, 他毫無征兆地率先松了手, 董征被哐得身形向後傾斜, 而纏繞著手弩的九節鞭化作一條蛇, 扭動著轉瞬間重新回到唐疾手中,而這時, 董征還沒停住向後倒退的趨勢!
鞭子再次抽來, 饒是內核已經給出了準確的判斷, 董征也根本躲閃不及, 只能竭盡全力地向一側偏頭, 鞭梢在他臉頰劃過,在董征的努力下,勉強沒有碰到眼睛, 將他整個眼球挖出來。
通體玄黑的鞭子淬了毒,末端刻著陰狠毒辣血槽的箭頭,在董征臉上留下一道深刻的傷痕,一直從鼻梁劃到耳根,紅色的皮肉外翻出來,霎時間血流如注。
疼痛反倒讓神志更加的清明,傷口自動進行修複,董征趁此時機射出一箭,那一箭白虹貫日般,直接刺穿了唐疾的左肩!
但唐疾的注意力完全被董征臉上正在愈合的傷口吸引,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不顧流血的肩膀嘶啞吼道:“你到底是誰!?”
這人剛才影響了時間,現在傷口又開始自動修複,怎麽可能!一個人身上怎麽可能同時具有時間和身體的兩大力量!崔左荊和維克多不是還在下面被雪埋著的嗎!
董征根本不會回答他,又是一箭射出,被唐疾躲避,但仍擦著他手臂過去,把衣服撕出了一道口子。董征想要快點解決眼前這個麻煩,因為他還要去追上小隊的步伐,去拯救艾倫。
幾番纏鬥後,唐疾清楚察覺到了董征想要速戰速決的心思,他眯起眼睛,唇邊再一次勾起那陰森駭人的笑容。
——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麽,反正絕對不會讓你舒服完成的!
一個小時後。
董征一隻腳重重踩在唐疾背上,黑發少年兩隻手臂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傷口,滴落的血在雪地中點點綻開。他將插在唐疾後背上的箭拔出來,一串血箭飆出,唐疾立刻劇烈掙扎起來。
九節鞭掉在一邊,唐疾從不離身的蛇渾身僵直,像是就要斷氣了。董征渾身衣衫破爛,頭暈眼花,內核已然有些透支,剛才他調動了身上所有能調動的力量,整整用了一個多小時,才勉強佔了上風。
他一言不發,將弩箭上弦,瞄準唐疾的腦袋,在對方的尖叫聲中扣動扳機。
“不不不不要!不要殺我!!!”
箭矢在一瞬間就能穿透顱骨,但唐疾頸側的烙印突然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力量,直接將箭彈了出去!
那是皇后對繼承人的製約,也是對他們的保護。
這完全不同於五大力量的能量也波及到了董征,內核中的身體力量開始躁動,時間力量被干擾,董征身形出現了一瞬間的虛幻。唐疾抓住時機,他猛然撐地起身抓住董征腳踝,踹在了他身上!
董征不穩地向後踉蹌,在身後就是山崖,他一腳踩空,墜入了百米懸崖。
嘭——!
身體砸進厚厚雪層中的響動在空曠的群山中是如此引人注意,崔左荊皺起眉頭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但什麽都沒看到。
“什麽聲音?”藺航之也察覺到了,他剛剛從蟲群的追趕中劫後逃生,正氣喘籲籲。
“不知道。”崔左荊轉回頭,道,“艾倫那邊情況緊急,我們還是快一點吧。”
雪崩過後小隊被迫分成了兩撥,董征臨海艾倫汪雀的一邊,而崔左荊和藺航之需要多繞過一座山頭追趕才行,而不久之前,董征傳來消息,艾倫被蟲寄生了,情況不甚樂觀,就連維克多都束手無策。
沒有將那一聲悶響放在心上,崔左荊和藺航之用最快的速度趕路。而懸崖之下,董征掙扎著從五六米厚的雪中爬出來,他摔掉頭髮上的雪,冰涼的雪落盡領口,冷的他打了個寒戰。
董征心中不好的預感是那樣的強烈,天邊的太陽就要移動到熟悉的位置,他沒有絲毫耽擱,立刻深一腳淺一腳地跑向遠處的懸崖。
他跑到一半,一隻巨型紅蟲從他頭頂飛過,足有小型客機那麽大,兩瓣翼翅震動發出嗡嗡聲響,翼膜在陽光的照射下泛出五顏六色的光,直直向著不遠處的懸崖衝去!
不!不不不!不!!!
董征心跳和呼吸在這一刻幾乎停住了,那些血淋淋的畫面不受控制地再度湧到他眼前,艾倫後頸處多足的長蟲,他斬向自己手臂的匕首,斷掉的半截右臂,被染紅的雪地……不!他不要這些事情再次發生,絕對不要!
董征瘋了一樣跟在紅蟲身後跑去,但他在雪地中行進速度怎麽可能趕得上,很快蟲子的身影便飛過了山峰,衝向了山另一邊小隊的眾人!
雪實在太厚太深了,他數次摔倒,立刻爬起來拚命追趕,當他終於靠近那處印刻在他記憶深處的懸崖時,聽到了上方傳來的嚎啕哭聲。
那是董臨海和汪雀的哭聲。
董征怔怔地仰頭看去,雪落進他眼裡,卻逼不出淚水。
不,他現在還可以去找艾倫,當時他找不到下懸崖的路,但現在他就在懸崖下!
董征用最快的速度前進,終於靠近了艾倫墜落的位置,那是一處冰川狹縫,只有兩三米寬,紅色巨蟲徘徊在上面,卻無法進入,最後隻得飛走了。
董征一步步地走進狹縫。
他終於再一次看到了艾倫。
他躺在地上,身下的血泊冰凍,紅發凌亂,海一樣藍色的眼睛瀕臨渙散,右臂只剩下一截,斷口處的血肉已經被凍住,一滴血也流不出來,在他後頸處鼓出一個駭人的大包,似有什麽還在其中不斷蠕動著。
聽到他走來的聲音,艾倫完好的那隻手手指動了動,他似乎想轉過頭看一眼,卻根本做不到。
董征到他身邊,雙手從艾倫腋下穿過,將他抱起靠在寒冰鑄就的牆壁上。艾倫足有一米九,身材高大,可現在,董征卻覺得他似乎已經失去了身體的重量。
視線隨著身體的移動而移動,艾倫看清了董征,他用已經遭受破壞的腦子想了一會兒,恍然認出這是在黃昏島中見過的多明戈。
“忍一忍。”董征單膝跪在艾倫身邊,一手扳著他腦袋讓他低頭,一手抽出匕首。
董征瞅準艾倫後腦上的那一塊鼓包,猛地在上面一劃,接著刀尖上挑,直接戳中了已經有一半鑽入艾倫腦中的寄生蟲。
他緩緩將已經吸飽了血漲成黑紅色的蟲挑出來,蟲數不清的長腳上還掛著一些白色的腦組織,董征將蟲甩在地上,狠狠一腳踩在了上面。
血從軍靴下炸開。
董征用力地碾著,將滿心的悲愴,怨氣和不甘發泄在上面,直到它已經死的不能再透了,才松開腳,蹲在艾倫身邊,低聲問道:“還好嗎?”
艾倫望著他,張了張嘴,幾乎發不出聲音:“……你是誰?”
董征沉默半晌,他凝望著相處已久的同伴,艾倫還是曾經的樣子,但他,已經變了。
“我叫多明戈。”
“你……是誰?”艾倫又問了一遍。
董征不答,他檢查著艾倫斷臂處的傷口,已經被凍住了,非常嚴重,這種情況下就連縫心的熊都無能為力,除非使用身體主人的力量——但董征根本無法主動的使用維克多硬灌進他身體裡的力量。
董征緩緩松開了手,竭盡全力憋著不讓眼中的淚流下來,他用力閉了下眼睛,聲音已然哽咽:“對不起,我……仍然沒有辦法救你。”
這句從董征自己口中說出來的話,徹底擊碎了他所有的心理建設,他從未如此清晰明了的意識到,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不管再怎麽努力也改變不了結局,不管再怎麽付出也得不到回報。無法逃避,無法改變,就算再不甘心,又能怎樣呢?
他有面對一切的勇氣,可結果呢?
艾倫看著他,從那雙藍眼睛裡董征讀出了某種猜測,但艾倫沒說,血沫從他唇角不斷湧出,他望著董征,費力問道:“我……還有選擇成為囚徒或者npc的……機會,是嗎?”
“是的,死亡,並不是生命的終結。”
艾倫眼神開始渙散,他竭盡全力,最後追問道:“如……如果成為npc,我還會……記得他們嗎?”
“kether會洗去你的全部記憶,但你要相信,就算忘記了所有,他們也仍然記得。”
是啊,我們至始至終……都一直記得你。
艾倫唇角揚起輕微得幾乎看不到的弧度,他耳朵和鼻孔裡流出血來,藍色眼睛中央的瞳孔擴散到邊緣。
“謝……”
那一句“謝謝你”,終究沒能完全說出口。
董征一動不動跪在那裡,他握著艾倫完好的那隻手,已經不是屬於人類的溫度了。
董征深吸口氣,抬手將艾倫眼皮合上。他站起身,腿上和唐疾打鬥造成的傷口在剛出現時就被凍上了無法愈合,隨著他的動作冰屑碎開,又流出血來,血將黑褲浸濕。
董征從口袋裡摸出一張黃色的符紙,這還是在choas圖書館的考驗中任鶴鳴給他的。他將艾倫的屍體整理好,在不遠處找到了他被扔下來的斷臂。
梳理好艾倫凌亂的紅發,董征讓他平躺在雪地裡,他後退幾步,將符紙仍在了艾倫身邊。
火焰騰起,溫暖地包裹了一切。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三更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