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中飄出一張紙,化妝用的紅顏料塗出一連串無奈的省略號。
【悠著點來, 我上面還是有團長在的, 有太大動作影響不好。】
“團長?”崔左荊歪歪頭, 恍然大悟地想起似乎真的有這麽一號人。
“他不是一直都很聽你的話嗎?”崔左荊將紙折好放回口袋,不甚介意, “整個純白地界裡,就算現在的皇后也不敢隨便惹你吧。”
“喝,這小兔崽子可真敢說啊。”帶著墨鏡西裝革履的棕熊捧著茶杯, 似真似假地抱怨道, “在他眼裡我就這麽沒用嗎?”
“他一直都是這樣, 您又不是不知道。”小醜坐在棕熊對面,他臉上帶著還沒卸去的笑面妝, 相當強壯的龐大身軀擠在椅子裡, 像是下一秒就要將那可憐的家具坐塌一般, 蘿卜粗細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著對他來說過分精致的茶杯, 卻沒有喝,“您不會和小孩子計較的吧。”
“小孩子, 最開始他來我這裡的時候就是小孩子, 現在將近十年過去了, 怎麽還是小孩子。”棕熊冷哼一聲, “小孩子就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嗎?”
小醜無奈地笑了, 顯而易見,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崔左荊,尤其是曾被他大鬧過不止一次的團長。
團長還在憤憤不平地抱怨:“什麽叫給我帶來個新成員, 馬戲團又不是收容所,我們這邊的麻煩還不夠多嗎!博士弄出來了那麽多怪物可都沒有地方放了啊!不行,我得多去開辟幾個場地,那瘋婆子越來越貪心了,憑什麽要把那麽多盒子都歸為己有?!就不怕有一天被撐死嗎?”
團長頓了頓,顯然並不像它表現出來的那麽生氣,它捧著茶杯凝神細聽空氣中細微的聲音,突然問:“這次選拔用了哪些場地?”
小醜:“工廠,太空,森林,沙漠,城鎮,冰河,遺跡,萬象世界,用了這八個。”
“什麽?!你怎麽用了太空!”棕熊差點一下子扔了杯子,毛都炸起來了,“你不想讓人拿到入場券就直說啊!讓他們去送死幹什麽!”
“放心,我有分寸的。”小醜淡定異常,他手掌向下按了按,示意團長稍安勿躁,“越是這樣的情況越能凸顯出實力不是嗎?況且……還有她在呢,不用擔心。”
——再說,他也想看看,那個召喚了崔左荊成為血契主人的男人,到底有幾斤幾兩。
棕熊憂心忡忡:“要是她再跑出來怎麽辦?上次為了抓她進去,可是費了不少工費呢。”
小醜:“她沒有什麽攻擊性,跑出來就跑出來吧,再說……也是時候製造一些驚喜了。”
棕熊沉默片刻:“你就對那個孩子那麽有信心嗎?這樣光明正大地支持他,萬一最後沒有成功,那個瘋女人一定會窮盡手段殺了你的。”
“我早就不在乎了。”小醜低低一笑,“他是最後的希望了,要是匯聚時間主人、空間主人和身體主人的力量都沒法扳倒皇后,那這個世界可真就完蛋了。”
棕熊欲言又止。
“好了,不用再擔心了,我自有分寸。”小醜站起身,他繞過棕熊的椅子,俯身對那躲在後面、身體被棕熊擋住的小小孩子伸出雙手。
那孩子也就兩三歲的樣子,栗色的頭髮微卷,臉和小手都肉嘟嘟的嬰兒肥,他張開雙臂被小醜抱在懷裡,趴在小醜格外寬厚的肩膀上,奶聲奶氣道:“那你心裡有數就好。”
“放心吧,就算出了什麽事情,後果也由我一人承擔。”小醜抱著他,走向後台,“從當年您冒著風險收留走投無路的我起,我本來打算不再管那些事,隻用剩余的生命報答您,可現在看來,如果不扳倒皇后,一切都遲早就毀滅。”
小醜還清楚的記得那天,那時候他還不是小醜,在紅皇后的“砍下她的頭”的尖叫聲中,他手持銀月彎刀衝向那個曾叫安娜的女人,卻被揮舞九節鞭的少年擋住,纏繞在少年手臂上的黑蛇張開大口牙齒尖利,他隻被攔住了一瞬,背後便傳來尖刀刺入人體的聲音。
金發藍眼的女人優雅笑著,拔出那把插在了紅皇后心臟中的匕首。
光輝降臨,世界的控制權在紅皇后身體無力倒下的那刻自動轉移,她在那一刻加冕,成為了新的皇后。
踏著紅皇后的屍體,這個曾為朝聖者的女人扔掉匕首,抹去臉上的血跡,仰著頭看他,眼中卻帶著洋洋得意和俯視螻蟻般的高傲,對小醜笑道:“要歸順於我嗎?”
他給了她一刀。
之後是長達三個月的追殺,他是紅皇后麾下最強的戮者,卻也抵不過一整個暗殺軍團的狙擊,一路從皇宮逃到記憶回廊,又穿過複興之矢,走過大半個純白地界,終於在一個雨夜,渾身是血、衣衫破爛地倒在了街邊無人的小巷裡。
“似乎撿到了個不得了的東西呢。”路過的青年這樣喃喃自語著,擼起袖子,費力地把屍體一樣的小醜拖回了馬戲團。
渾身纏滿繃帶的怪醫生給小醜處理了身上的傷口,也是從他口中,小醜了解到,他來到了在純白地界中存在百年的地獄馬戲團,而救他回來的青年,正是從未露過面的馬戲團團長,數百年來唯一的團長。
“外面還在繼續對你的追殺,你可以留下來,不過不可以用從前的名字和模樣存在了。”他傷勢恢復得差不多時,青年找到他,道,“當然,如果你想走的話,我也不會阻攔你。”
他分明知道撿回來的人是紅皇后的殘黨、新皇后通緝令上的頭號逃犯,卻依然給了小醜留下來的機會。
小醜選擇了留下,他曾經的主人已經跌下神壇,世界的規則被新皇后強行改變,一團混亂,而他,再也不想去蹚那些渾水了。
就這樣安靜地直到死去好了。
他在臉上塗厚厚的顏料,畫出誇張的表情,穿紅色或黑色的西裝和寬大的小醜服,表演著滑稽的節目,成為了馬戲團中的小醜。
他將身為所向披靡的戮者、紅皇后最好用的刀的自己埋葬在了時間裡。
——小醜曾是這樣想的。
可之後純白地界中發生的那些,讓他不斷動搖著。
直到某一天,他碰到了一個同樣擁有戮者力量,小小年紀卻橫刀立馬的少年。
他勇敢而堅定,縱使在最艱難的時刻,也從未放棄過希望。
心中從未徹底熄滅的火再次重新燃起,他成了午茶會小隊隱藏在暗處的幫手,幫助他們,去推翻那個名叫安娜的女人、如今皇后的暴政。
雖然波折重重,但希望從未逝去。
在這二十年間裡,一直默許他行為的團長也從一個青年,一天天的變小,長成了如今他懷中的孩子。
這是團長數百年來不死的秘密,當身體衰老到某一程度時,他會開始逆向生長,直到變成個嬰兒,才再一次地長大,如此循環往複。
他們漸漸走遠,椅子上的棕熊龐大身軀僵硬了一瞬,嘴裡發出一聲疑惑地嗷嗚聲,不明白自己怎麽坐著,晃晃腦袋甩掉墨鏡,四腳著地的走了。
董征在一片極致混亂中摸索,試圖找到了不久之前在內核神殿中看到的那間囚室。
廣播中準許放行的編號已經念到了S000005,差不多每隔半小時宣布一次,當從走廊窗戶裡看到外面空地上肉山一樣正在爬行的可怖生物時,董征霎時便明白了這大概就是S打頭,編號為個位數的某位“囚犯”了。
它渾身上下長滿眼睛,眼皮是堅硬的鱗片,身高百米,身體上掛著熔斷的鎖鏈和巨大鐵鉤,董征只不過看了一眼,便立刻躲到了不會暴露在怪物視野中的地方。
這東西直接讓他對異形和怪物的定義更加刁鑽了,那些科幻片恐怖片裡面出現的東西在這玩意面前頂多算個小娃娃,看到那東西的瞬間,董征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這大概就是SCP中最傳說的神明、迷你版“深紅之王”吧。
董征加快腳步,朝著走廊盡頭走去,剩余S編號被解除緊閉的囚犯,多半也是這樣可怖的生物。
直到現在編號隻到05,按照習慣,號碼越靠前的應該越重要,或者說越危險。
監獄裡一直關押著這些危險的生物,而在所謂“越獄活動”的今天,所有的獄方人員全部有序地撤離,怪物們也被有計劃地放了出來。
董征皺了下眉頭,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們這些越獄中的犯人,在如今封閉起來的監獄裡,已經成了這些特殊囚犯的獵物了。
所謂的越獄活動,實際上是為它們製造的屠宰場。
對於一個監獄來說,這裡的面積實在大得太不尋常,而且能進入這裡的全都是窮凶惡極的罪犯,就算成為怪物們的盤中餐,也死不足惜。
這樣看來,的確是個很好的獵場。
這種情況下還要怎麽尋找密函升級身份卡啊,能找個好地方躲起來度過這三天活著等到淘汰賽結束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董征默默吐槽著,俯身從角落的花盆裡摸出一個火漆封住的信封,拿到了來到這裡後獲得的第一張密函。
慘叫從下層樓中傳來,外面的空地上不斷有淒厲的吼叫,此時許多“獵物”還沒有成為獵物的自覺,依然沉浸在彼此之間的鬥爭,或是試圖攻擊編號S的怪物們。只有進來的朝聖者們,全都慌忙地盡力躲了起來。
監控攝像頭成了董征無處不在的眼睛,他躲避著那些從不同方向過來的人,獨自一人,盡可能隱秘地繼續去尋找女孩所在的房間。
作者有話要說: 熬了三天,晚上八點比完賽去吃了個飯,接著跑回宿舍碼字,勉強趕出來了更新。
我真的一滴也不剩了。
明天的更新也不能按時發,等晚上再來看叭。
關於深紅之王:
scp中傳說般的存在,實體看起來是一個極其巨大的肥胖人形生物,其直立身高估計超過200千米。分有三支的角從其頭部張出,且面部沒有下頜。其全身由無數重疊的片狀鱗片覆蓋。7個重鉤被嵌入實體的背部,每個鉤都以一條鐵索與空間頂部的七個柱子的下端相連。
和其有關的項目編號為:231,2317,2783,3150,3514,3838,475。
“七印、七戒、七新娘,獻於深紅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