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的氣氛隨著小醜的登場達到前所未有的高潮,身高近兩米的魁梧小醜畫著誇張的妝容, 地獄馬戲團的風格主打血腥和獵奇, 小醜的表演自然也不例外, 近乎殘忍的喜劇中,沒有人知道台上這個被其他演員耍的團團轉的小醜, 曾經是整個純白地界最強的戮者。
燈光不斷在崔左荊臉上變換,空中飛人張開翅膀表演著炫目的雜技,白虎跳過火圈, 一排小泰迪相互攙著前爪跳著小天鵝, 棕熊在用皮球毆打對方, 洋裙下露出八隻腿的多足女在侏儒們扮成的小矮人的簇擁下,翩翩起舞, 上演著白雪公主的故事。
一切都是那麽詭譎, 卻又在恐怖和異樣中, 流露著十足的迷人。
騎士裝扮的猴子騎著長頸鹿走上舞台, 手握數把尖刀,雙頭人站在幕牆前, 兩顆頭上各自頂著一個蘋果。
猴子跳下長頸鹿後背, 繞場一周後, 在尖叫聲中唰唰扔出了匕首。
匕首準確無誤刺在兩顆蘋果上, 雙頭人的左右手拿下蘋果, 將匕首拔出,刀尖朝內塞進了嘴裡。
音樂和尖叫仿佛就要刺破耳膜。
這樣的殘忍讓汪雀忍不住抬手捂住眼睛,整個人都要縮進了椅子裡, 夏瓊雲也移開眼不再看雙頭人,很多朝聖者們也一樣,對於在現代社會中生活了那麽多年的人,饒是純白地界給了她鍛煉,也不意味著能像那些觀眾們,習以為常地面對近乎自殘的表演。
兩個頭把匕首整個都吞了進去,唇角被割出的傷口裡流出鮮紅的血,仿佛小醜的笑唇,雙頭人朝觀眾們張開嘴示意裡面空空如也。
而猴子手中還剩下三把刀,它抓了抓腦袋,像是為難般看了一圈,最終打定了主意,扔向吃驚地“O”著嘴在一旁鼓掌的小醜。
啪啪啪!
刀的速度非常快,觀眾們只看得猴子做了個抬手的動作,驚呼響起,只見小醜驚慌失措地雙手胡亂揮舞,等到他身體定格在一個非常搞笑的姿勢時,三把刀全都貼著他身體插在後面的板子上。
只有董征和崔左荊看清了他的動作,那些刀的方向其實是偏移的,只不過在到了小醜身前的那刻,被他用手指夾住,而後移到貼著身體邊沿的位置,再向後推出去。
他的速度實在太快了,一切都在轉瞬間完成,以至於在動態視力遠遠達不到的觀眾眼裡,達到了最終看到的效果。
猴子得意的在長頸鹿的背上倒立,順著脖子爬到它頭上向觀眾揮手致意,在動感的音樂聲中退場,將舞台讓給了魔術師。
崔左荊都沒怎麽認真去看,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裡,馬戲團的變化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動物演員和畸形秀演員都換了一撥人,隻小醜和魔術師還是他認識的,而表演也和之前大差不多。
想到小醜給他說的,有個模因通過董征被帶出了盒子,他就有些隱隱約約的擔心。
模因之所以危險,在於它劇烈的傳播性,而被感染的人想要恢復原本的樣子,就只能經過記憶清除。
小醜說那模因只會在感染者腦中留下自己的映像,保證永遠不會消亡,可他所知道的,就一定是正確的嗎?
專注於表演的董征一偏頭,便看到崔左荊雙手抱胸靠在椅子裡,少年眼睛盯著台上的魔術師,但從繃緊的唇角和眼神來看,顯然沒注意魔術師在幹什麽。
“怎麽了?”董征低聲問道。
崔左荊抬眸,正對上董征眼睛。模因通過視線接觸傳播,那他是從什麽時候染上的?
是董征推開公館臥室門,兩人視線相撞的那刻吧。
“小醜說你從太空盒子裡帶出個東西。”崔左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道,“確定沒有危險嗎?”
董征沉默一瞬,確定他和墨菲的相遇以及後面的一系列事情,都是小醜安排好的了,可他和小醜素不相識,就算崔左荊和他關系好,董征也不能任由自己把命運交給小醜左右。
“我不知道,直到現在我對她的了解也都還很少。”董征其實還不太想在這個時候說起墨菲,無論他說什麽,都肯定會被墨菲知道。
崔左荊:“它是個什麽樣的模因?”
“在你記憶裡,有沒有一個喜歡穿著白裙很瘦弱的女孩?”
崔左荊想了想,道:“有啊,我高中同桌就是,怎麽了?”
董征眼神一凜:“能給我仔細說說嗎?”
“就是同桌啊,從縣考過來的一個小姑娘,成績不錯,我們那時候按照名次選座位,我們倆前後地選了最好的地方,就坐到一起了。”崔左荊仔細回想著,道,“她沒什麽存在感,不過人挺好的,我走讀她住校,晨讀時間太早了我有時候來不及吃早飯,就讓她給我從食堂帶一點……”
瞅見董征的表情,崔左荊尾音越來越小,最後閉了嘴,戳戳他肩膀:“這有什麽問題嗎?”
董征沉默片刻,他現在完全確定了先前的猜測,墨菲會依附在感染者的記憶中,一旦她擴散開,再想將她收容,就只能通過把所有感染者都記憶清除的方法了。
“她就是那個模因,自稱為墨菲。”
崔左荊:“嗯???”
崔左荊第一反應就是“不會吧”,隨即他意識到,被模因感染的人無法自我察覺,如果自己真的被感染了,那發現不了也再正常不過。
這也是崔左荊第一次見識到模因,如果真的這樣的話,現在整個馬戲團裡的人,都被感染了。
董征在太空場地卡牌鬥爭時和其他朝聖者視線接觸,而那些被淘汰離開的人又傳給盒子外面的人……模因的擴散范圍,可能已經遠超過他們的想象了。
“你沒有辦法,是嗎?”半晌的沉默後,崔左荊輕聲問道。
“我是近些年來進入太空場地的唯一一個有能力承載她的,她特地將我引導禁閉室,在我看到了她的樣子,就被感染了。”董征望著舞台上的魔術師,低聲道,“她答應我只要成功將她帶出去,就不會傷害我。”
內核中的墨菲仍然在休息,她蟄伏在董征精神世界的一角,安靜地讓人有些心驚,而一條條隱秘的線路自她沉睡起便悄然構造著,將這個地方環繞起來。
崔左荊不再言語,一個口頭上的承諾,到底能發揮多少效用只在於一念之間,並不是每個人都是常慧——肆無忌憚地做著惡魔的交易,卻把誓言看得重若千鈞。
如果墨菲的目的只是董征說所,從盒子裡出去,那她成功了。
崔左荊上次在純白地界的朝聖之旅可以說已經窺探到了這個世界秘密的一角,可從未聽說過有這樣一個存在——當然,也有可能因為那時候墨菲就已經被困在盒子裡了,掀不起風浪,便自然而然消失在了人們的視野中。
思路百轉千回,最後隻匯成一個和董征相同的結論:他們什麽都做不了。
就算有辦法清除掉自己的記憶,也不可能在所有感染者身上做到這點,那麽最終,還是會在和其他人的接觸過程中,被無意識地再次傳染。
這就是模因最恐怖的地方——你永遠無法真正將它消滅,就像SCP-8900-EX-“天,藍藍的天”一樣,模因在感染了全部人類後,異常就取代了原本的模樣,變成了正常。
“我需要一名幫手來配合表演,那麽會是那位幸運的觀眾呢?”
舞台上灑滿了魔術師從掌心裡變出來的彩帶,一個侏儒被變成了豬,在哄笑聲中,正驚慌失措地繞他亂轉,魔術師環視一圈,他手杖輕輕敲了兩下地板,最終視線定格在了某一處。
他快步上前,在舞台邊緣紳士地彎腰,朝安靜坐在貴賓席上,沒什麽存在感的少女伸出手,笑道:“這位美麗的小姐,能請您上台做一下我的幫手嗎?”
所有人的實現都齊刷刷射來,想要看是哪個觀眾如此幸運,汪雀看著對著她微笑的魔術師,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
每位結束逃脫秀的朝聖者都被工作人員帶去換了衣服,西裝洋裙,和馬戲團的風格正配,崔左荊也一樣,就連維克多都帶了小醜特地為他準備的黑領結。
那頭豬仍然在哼哼叫著,汪雀目光驚恐地咽了下唾沫,縮起身子想要拒絕,但不知怎麽卻像著了魔一樣,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身體,本想做出拒絕手勢的手,在眾目睽睽下放進了魔術師的掌心。
啊啊啊啊不要啊!我不要變成小豬!
汪雀心中哀嚎著,卻像提線木偶一樣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她站起身,夏瓊雲伸手抓住她胳膊,力道堅定地不讓她過去。
魔術師笑眯眯地再次用手杖敲了下地板,夏瓊雲隻覺手上一陣灼熱的刺痛,嘶了一聲抽回來,而汪雀提起裙擺,被魔術師牽著邁上了高高的舞台。
不好!
董撐著扶手立刻想要起身,崔左荊按住了他:“別慌。”
汪雀在歡呼聲中走上舞台,扭頭朝崔左荊和董征投去求助的眼神,崔左荊點了下頭,無聲地做了個口型:去吧。
少年的首肯無疑一劑強心針,汪雀雖仍舊恐懼而疑惑,但不再那麽提心吊膽了,她站在舞台中央,高大英俊的魔術師將一把平平無奇的黑色木質椅子搬在她身後。
“好了,感謝這位美麗的小姐的配合,請問您叫什麽名字?”
“……汪雀。”
“哦,您的名字和您本人一樣美麗。”魔術師將椅子向觀眾們展現,“接下來要帶給我們表演的是這把椅子,大家可能並不認識它,可一定對它的名字不陌生,它就是——巴斯比之椅!”
歡呼幾乎要將頂棚掀翻,而汪雀心裡猛然一驚,巴斯比之椅,她知曉這把椅子的另一個名號——
死者之椅。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晚上發生了一件特別生氣的事情,搞得沒能寫成今天的更新,白天被同學拉去散心了,一直到回來才寫的更新。
明天會盡量早點更的。
祝這個世界上背後說人壞話的人吃方便麵永遠都沒有調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