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在一天后停靠在了Ⅶ區站台。
在火車上玩了一天的鬥地主和大富翁,大家都有些說不上來的疲憊, 有傅哲的古堡作為移動基地, 他們不用像其他隊伍那樣前往其他區域時帶上很多行李。
Ⅶ區是一座即將被海水淹沒的城市, 常年被陰雲和海水潮濕的氣息所籠罩。下了火車,崔左荊深吸口氣, 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作為隊長,董征和之前一樣, 去申請隊伍的住房。
這輛車上的其他乘客也三三兩兩的下了車, 崔左荊粗略數了下, 其中只有不到一半的人醒來,比例和當初他們午茶會小隊穿越時的差不多。看來這麽多年過去了, 純白地界裡朝聖者們的平均素質沒什麽太大改變。
金槍魚組成Ⅶ區的標識, 這邊的人大都穿著放水的長靴, 廣告牌上被海草遮住重點部位的美人魚擺出性感的模樣, 熒光水母被掛在燈柱上充當著照明工具。
倒掛在橫梁上的章魚給初來乍到的朝聖者們頒發手冊,觸手上的粘液沾濕了紙頁, 等到走的遠些了, 崔左荊有些的嫌棄掀開, 裡面是這一區域的大概介紹, 崔左荊之前就來過這裡, 知道的事情比手冊上寫的更多,但仍然將它看了一遍,確保在自己離開的十年間, 沒有其他太大的改變。
都是熟悉的內容,很快崔左荊就翻到了後面,注意力被其中一則傳說吸引:相傳在包圍著Ⅶ區的無盡之海上,彌漫著永不消散的濃霧,一葉小舟飄蕩在海面上,只有一盞孤燈照亮方寸之地,虛無主人在小舟上永無止境的遊蕩,被她看見的人將永遠被世人遺忘。
虛無主人?崔左荊精神一震,他立刻道:“叔叔,看這個。”
維克多讀完這段之前從未聽說過的傳說,皺起眉頭,和崔左荊有了同樣所想:“是奈奈嗎?”
“不知道,不過不管是不是,我們都得去看看。”
董征辦好了全部手續,他們離開車站,Ⅶ區的街道被海水淹沒大半,於是汽艇成了主要的交通工具,在每個街道的路口都建造了小型的渡口,汽艇停靠在旁邊,方便隨時使用。
他們先去看了在這裡的臨時住處,維克多變成了貓,六人一貓坐了兩艘汽艇,在隆隆的發動機聲中,維克多抖抖身上的毛,潮濕的空氣讓他不太舒服。
醒來後在列車上的那段時間裡,眾人交流了自己在夢中的經歷,所有人都曾兩次收到過邀請函,但除了崔左荊和維克多外,其他人的邀請函第一次並不顯示內容。
而之後,他們分別在自己原本的死亡時間收到第二次邀請函,在那些日子裡,汪雀被談秋雨推下天台,夏瓊雲死於“意外事故”,原本因為醫療事故丟了工作的藺航之走在大馬路上被廣告牌砸死,接董臨海托福下課的兩兄弟遭遇車禍。
如果他們沒有猜錯,那份邀請函的內容應該是:
親愛的某某先生/小姐:
請持此邀請函於某月某日前往純白地界,我將在此處等待您的蒞臨。
邀請人:蘿洇
這是蘿洇的暗示,成功幫助維克多意識到了虛假,得以成功脫出。
而之後,汪雀在蘿洇的幫助下脫離夢境,借用她的力量喚醒同伴,最後《蠕蟲之謎》入侵了崔左荊和董征的夢境想要趁機將兩人吞沒,夢境紊亂的如此突然,單憑《蠕蟲之謎》的力量不可能做到,也就是說,蘿洇借汪雀之手,一定在其中充當了某種角色。
之後《蠕蟲之謎》用大概率來自柯爾柏洛斯的空間力量離開列車,留給他們一堆謎團。
崔左荊不想懷疑蘿洇,但從回來到現在已經過去兩年,蘿洇就只在最開始時用夢境給過他一次提醒,且沒有和他見面,如果有其他消息,也是通過汪雀來告知。玩偶之家時那撐傘女孩的話又回響在耳邊,如同惡魔的低語。
——小心你的朋友。
汽艇停靠在岸,他們下船,找到公寓的門牌號,拿鑰匙走了進去,房子的構造和之前那棟差不多,他們所有家當在古堡裡,公寓只不過一個用來中轉的站點。
“這裡也太濕了吧,而且這太陽……要多久才能出來啊。”藺航之拉開公寓的簾子,但陽光被完全遮擋在陰雲後面,光線昏暗到屋裡必須要開燈,他甚至都懷疑,這種環境下要是洗了衣服晾在陽台上,可能永遠都晾不乾。
“不會出來的。”崔左荊作為過來人道,“這裡的天氣就是這樣,永遠都是陰天,霧蒙蒙的,不過如果計劃順利的話,半年後我們就能到下一區域了。”
“先回去休息會兒吧。”董臨海拿出鑰匙,打開了臥室的門,門後是一片黑暗,他們走進去,回到了古堡。
時隔兩天再次回到家裡,幾人都不禁放松下來,如果說這個世界上一定要有一個安全的地方,那就絕對是傅哲的古堡了。
但董征卻陡然發現了些許不同尋常之處,平日裡都會推到桌面下的椅子被拉開,裝了水的杯子有三個,如果不是莉蓮或者傅哲一人喝了兩杯水,那就是多了一個人。
“好像有點不太對。”董征抬頭看向樓上,尋找傅哲的蹤跡,崔左荊懶懶散散地就要朝沙發上倒,問:“有什麽不對的?”
就在這時,深蜜色眼眸的高大男人端著盤子從廚房裡出來,一抬眼,和眾人撞了個正著。
柯爾柏洛斯:………………………………
眾人:……………………………………
柯爾柏洛斯?!他怎麽會在這裡???
崔左荊像是看見了什麽恐怖的怪物一樣,立刻從沙發上跳起來,柯爾柏洛斯戒備地微微弓起身,隨時準備發動進攻。所有人都被這不速之客嚇了一跳,是的,以往都會坐在客廳裡一邊看書一邊等待他們回來的傅哲,今天卻直到現在都沒有出來。
崔左荊心中驟然有了不好的預感,咬牙切齒問道:“你把傅哲怎麽樣了?”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柯爾柏洛斯嗅到血肉味兒的狼一樣緊盯崔左荊,他下巴和鬢角剃得乾乾淨淨,穿著最簡單的白襯衣和運動褲,腳上一雙拖鞋,十分居家,但仍有種渾身泛著頭狼般的凶悍氣質。
“不告訴我?那就從這裡滾出去!”崔左荊一手撐在沙發上翻過身,他抄起桌上的法國長棍麵包,朝著柯爾柏洛斯衝去。而柯爾柏洛斯毫不示弱,他反手從正在做飯的莉蓮刀下奪過那兩條剛從冰箱裡取出來的帶魚,雙手持握,正面應敵!
砰——!
法棍和帶魚相撞發出沉悶響聲,在莉蓮的尖叫聲中,柯爾柏洛斯一腳將暖水壺挑到半空,向崔左荊踹去,啪的一聲壺被法棍擋住,砸在地上,頓時四分五裂。
崔左荊抓過牆上掛著的圍巾,一抖便將左手的帶魚纏住,柯爾柏洛斯順勢松了手,他抓過小櫃子上的花瓶,把裡面插著的鮮花一拔,將水朝崔左荊兜頭潑去!
崔左荊側身閃躲,柯爾柏洛斯記得這是傅哲喜歡的花瓶將它重新放在原處,他手握僅剩的帶魚,向崔左荊的胸口突刺!
法棍將帶魚挑到一邊,崔左荊腳尖勾著貓砂盆的邊沿,猛一用力,整個貓砂盆頓時飛起,顆粒狀的貓砂兜頭潑向柯爾柏洛斯!
還好這幾天維克多不在家,貓砂盆裡是乾淨的,柯爾柏洛斯抬手遮住眼鼻,他跳上桌子接連將杯子和果盤踢出,所有的物件在他這裡,都化作足以傷人的武器,崔左荊不敢輕敵,就地一滾躲過,他鑽到長桌下,大喝一聲,將整張桌子給掀了!
“都給我住手!!!”
傅哲的爆喝從樓上傳來,柯爾柏洛斯立刻停手,他飛快地將帶魚扔到一邊,試圖偽裝成什麽都沒做的樣子。崔左荊扔來的蘋果嗖得一聲砸來,柯爾柏洛斯抬手,穩穩地接住。
傅哲站在二樓走廊上,雙手按著欄杆,他望著客廳裡的一片狼藉,用力深呼吸著平複心情,幾番嘗試後,終於放棄了擠出笑容,吼道:“要打你們都給我滾出去打!打上三天三夜也沒人管!”
崔左荊偷偷做了個鬼臉,偷偷摸摸挪到董征身後拿他當擋箭牌,柯爾柏洛斯站在原地,抬頭望著傅哲,那眼神中滿滿都是渴盼。
傅哲卻不敢給他眼神的回應,他抬起手,地上破碎的暖水壺,滿地的貓砂,翻倒的桌子和茶杯……全都飛回它們本來應該在的地方,短短數秒,客廳便再次乾淨了。
躲在角落裡不敢加入戰局的其他人終於敢動彈了,他們戒備地看著柯爾柏洛斯,彼此交換著眼神,但柯爾柏洛斯卻根本不理會,只是望著樓上的傅哲。
“他是怎麽回事?”崔左荊指指柯爾柏洛斯,問道。
“上來說吧。”傅哲道,他似乎不願意在房外多待,轉身回了書房。
柯爾柏洛斯拿著帶魚轉身回了廚房,將魚還給莉蓮。
莉蓮已經看傻了,看向男人的眼神裡滿是詫異。柯爾柏洛斯仍然沉默,他重新端起緊急時刻放在灶台上的盤子,裡面是他在集市上尋了好久才找到的,主人最愛吃的黑色魚子醬。
“走吧,回去休息,別看了。”董征拍拍董臨海肩膀,汪雀忍不住沉浸在幻想之中,已經腦補了十幾部激情四射的海棠文。藺航之心有余悸地摸摸自己的右手,又感覺那裡隱隱作痛,夏瓊雲注意到了這一小動作,咬了下嘴唇。
他們回去了各自的房間,董征發現二樓又有一間房被使用了,看來柯爾柏洛斯似乎在這裡住下了。
崔左荊和維克多一起進了書房,他關上門,仍十分介意突然冒出來的柯爾柏洛斯,語氣中有些許不忿:“好吧,現在能給我解釋一下到底是怎麽回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