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自從那日發現城中有妖魔後,岑洵總算放下擔憂，每日專心陪著鳳辭上街一邊遊玩，一邊尋找妖魔踪跡。

還真讓他們找到了好些漏網之魚。

眼見鳳辭的功德快要積滿,五日時間也到了最後一日。

今日過後，鳳辭就要回仙域了。

“阿洵,你怎麼看上去不太開心呀？”鳳辭支著下巴，偏頭問。

二人如今正坐在戲樓的雅間內，兩側竹簾遮擋，方寸之地中,唯有二人對坐。

遠處戲台上，施了粉黛的花旦高聲唱誦,聲音悠長。

鳳辭自小連家門都很少出，更沒見過這些玩意，因此從第一次聽見時便十分喜歡。如今快要走了，他便請求岑洵帶他來再聽一次。

只是今日,岑洵一直心神不寧,連帶著鳳辭也沒什麼心思聽曲。

岑洵看向眼前的少年,苦著臉嘆了口氣：“沒什麼,就是……你今天太陽落山就要走了。”

“是啊。”鳳辭想了想,明白過來，“你是不是還在擔心妖魔為禍的事？”

“……”

鳳辭一點不覺得自己這想法有什麼問題,正色道：“我記得父親以前曾與我說過,凡間未來的確會有一段時日不太平，是當初仙魔兩域爭鬥時留下的隱患。”

岑洵一怔：“還有這種事？”

“沒錯,那時候我剛出生,記得不太清楚。”鳳辭道，“父親說,當初有許多魔族逃出魔域，有不少直接逃往了下界。那些魔族藏在人間修行，或是留下了帶有魔息的法寶，被有心人得到，加以修煉，極容易橫生事端。”

岑洵問：“既然凡間隱患未除，你為何還要這麼早回去？”

鳳辭愣了一下：“因為……因為就是該回去了呀……”

“可是……”岑洵斂下眼，低聲道，“你這樣離開，不知道再來凡間時會過去多少年，你不會想念凡間，不會想念……我嗎？”

鳳辭沉默地看著他，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岑洵神情一點一點低落下來：“險些忘了，你下界除妖只是為了賺取功德，在這裡發生的事情對你而言只是任務……”

“阿洵……”

岑洵眼眶微微有些發紅，起身道：“我……我出去透透氣。”

“那我陪你——”

鳳辭正欲起身，岑洵道：“你就在這裡等我吧，我……我想自己一個人。 ”

岑洵頭也不回地出了雅間，鳳辭注視著他離開的背影，不解地自言自語：“怎麼忽然生氣了啊……”

台上的唱曲還在繼續，足足過了五六首曲子的功夫，岑洵才回到了雅間。

鳳辭起身迎上去，牽過他的手：“阿洵，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氣的，你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岑洵垂眸看著他的手，輕輕笑了下：“我不生氣，我怎麼會生你的氣呢。”

鳳辭動作一頓，本能覺得有些古怪。

他抬眼看著岑洵，試探地問：“阿洵，你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忽然想明白了。”岑洵反手握住鳳辭的手，輕輕一推，將他推迴座位上，隨後俯身貼了上去，“小鳳凰，你當真不知道我是怎麼想的？”

鳳辭往後縮了縮，心裡的古怪越發深重：“我、我不知道呀，你先放開我。”

“放開？”岑洵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些許往日從沒有過的壓迫感，“好不容易抓到手的小鳳凰，我才不會放開你呢，永遠也不會。”

鳳辭眼神一沉。

他用力推開岑洵，從虛空中抽出配劍，劍鋒直指岑洵咽喉：“你不是阿洵，你是誰？”

“這麼快就發現了，不愧是仙族。”岑洵臉上沒有絲毫懼色，反倒笑了起來，“發現又如何，小崽子，你敢對我動手麼？”

鳳辭沉默下來。

岑洵眼中笑意更深，道：“你家怎麼會讓你這小孩出來歷練，別以為懂得一兩招劍術就能萬事大吉。這幾日我派出了不少手下招惹你，將你的仙法摸得一清二楚。你修為極高，但你根本不會法術，對不對？”

“……你連我何時附身於旁人都看不出，更別說，要如何將我從凡人身上逼出去了。”

鳳辭眼眸微動：“你想做什麼？”

岑洵平靜地看向他，不緊不慢道：“我要你的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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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街邊忽然傳來一道巨響，戲樓二層的窗戶從內破開，兩道身影縱身躍出。

塵囂散去，岑洵在地上翻滾兩圈，勉強直起身。他的對面，鳳辭緩緩落地，雪色的衣擺不染纖塵。--

鳳辭執劍指向岑洵，正要上前，岑洵忽然道：“你就不擔心你這朋友的死活嗎？”

“……”鳳辭頓住腳步。

岑洵抹去唇邊的血跡，不緊不慢道：“還是聽我的吧小鳳凰，乖乖將仙力給我，我就放他一條生路，否則……”

他抽出一把匕首，指尖在刀鋒上輕輕一彈，劃破的手指流下一串血珠。

岑洵抬眼看他：“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我可說不好了。”

“你別動——”鳳辭眉宇緊蹙。

忽然，一個聲音在他耳畔響起：“小鳳凰……”

“阿洵？”

鳳辭抬眼看去，岑洵脖頸間的鳳凰吊墜正微微發著光亮。

岑洵神情頓時變了。那鳳凰吊墜上帶有仙力，竟然岑洵短暫掙脫了妖魔的控制。

眼前的男人渾身僵硬，像是有些不聽使喚。

鳳辭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直到那道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我不知道何時又會被這妖怪控制，你別管我，一劍殺了他，趕緊走。”

“可是……”

“別浪費時間了，剛才是我不好，不該與你鬧彆扭。”岑洵的聲音斷斷續續，似乎每說一句話都十分艱難，“我就是捨不得你離開，不是在與你生氣，你別怪我。”

鳳辭局促道：“我……我當然不怪你呀。”

遠處岑洵笑了起來，眼神柔和且微微發亮，彷彿又變回了往日的模樣。

“能聽見你這麼說，我很開心。可惜相處時間太短，真想與你再多在一起一些日子。”

“阿洵……”

岑洵沒再回答，他最後朝鳳辭笑了下，緩緩舉起匕首，劍鋒指向自己心口。

就在此時，天邊一道銀光閃過，不偏不倚擊中了岑洵的後背。

匕首哐當落地，一道黑影從他體內被擊飛出來，鳳辭閃身上前，一劍將那黑影從中斬斷。

岑洵踉蹌一下，摔進了一個懷抱中。

“不錯嘛鳳崽，拖延時間計劃成功，時機把握得剛剛好。”

一個清亮的女聲在二人身後響起。--

“拖延……時間？”岑洵茫然地抬起頭，對上鳳辭的視線。

鳳辭身形沒有岑洵高，扶著他有些勉強，笑著道：“不是我做的，是阿洵，阿洵剛才演得真好。”

岑洵更加茫然：“我不是，我沒演…… ”

“阿洵？”季初三兩步走上前來，看清二人的動作，眉宇一皺，“你還抱著我家鳳崽做什麼，快放手！”

她輕鬆將人從鳳辭懷裡剝出來，往後一扔。

岑洵踉蹌地後退數步，撞進了另一個胸膛中。

一名模樣俊秀的青年接住他，笑盈盈道：“季姑娘方才說有個倒霉蛋被魔俯身，她弟弟一人應付不來，原來就是你啊，阿洵？”

“……表兄？ ”

岑洵看了看接住自己的青年，又看了看前方那模樣如出一轍的姐弟，萬分茫然：“到底怎麼回事？！”

“……所以，方才那妖魔出現時，小鳳凰就給季姑娘發了訊息？”四人坐在茶樓上品茶，岑洵才總算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不錯。”鳳辭伸出手，給他看自己手腕上的靈石，“這是叔公送我們的，我和姐姐一人有一枚，可以千里傳訊。”

季初接話道：“我與這位秦宛道長是前日遇見的，這幾日都在一道除魔。方才我正與秦道長在山里呢，只能讓鳳崽先想辦法拖延時間，等我們趕過來。”

秦宛品了口茶，笑著道：“好在阿洵演得夠好，不然還真有些麻煩。”

“……”岑洵按了按眉心，虛弱道，“我不是，我真沒演…… ”

天地良心，他剛才表現得多麼英武，多麼壯烈，怎麼一眨眼的功夫……事情就這樣了呢。

眾人說說笑笑喝完了茶，太陽終於沉了下去。

太陽落山後，鳳辭也要與季初回仙域了。

四人一道來到城門，季初朝那兩人揮手：“秦道長，小阿洵，我們就先走啦！”

秦宛點點頭，溫聲道：“後會有期。”

鳳辭的視線落在岑洵身上，低聲道：“阿洵，我要走了。”

“……”岑洵沒有回答，他忽然走上前來，將鳳辭拉到一邊。

“小鳳凰，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岑洵按住鳳辭的肩膀，下定決心一般開口。

鳳辭：“你說。”

“我、我……”岑洵看上去十分緊張，他吞嚥一下，認真道，“我會來找你的，你一定要等我！”

鳳辭眨眨眼：“找我？”

岑洵：“對，去仙域，我要去仙域找你，你等我好不好？”

鳳辭注視著他認真的雙眼，輕輕笑了笑：“好啊，我等你。”

最後一絲陽光也消失在遠處山巔，姐弟倆騰上雲端。凡間的景象漸漸被雲霧遮蔽，鳳辭依舊扭頭看著雁北城的方向，似乎有些心事。

季初偏頭看他，嚴肅地問：“鳳崽。”

“怎麼？”

“你和那個叫岑洵的，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吧？”

鳳辭不明白：“……什麼叫奇怪的事？”

季初道：“就是、就是凡間好多話本里說的那種！”

鳳辭更不明白了：“我沒看過什麼話本啊……”

“你居然沒看過？”季初的注意力一下被轉移開，“等回去我找給你看，我那兒藏了好多。不過你不能告訴爹爹和父親，這是我們的秘密！”

“好，我不告訴他們。”

“我告訴你哦，話本可好看了，上面有好多故事……”

姐弟倆的聲音飄散在漸漸暗下來的雲層當中，九重天之上的仙域，卻是陽光正好。

兩百年後——

仙域歲月易逝，鳳池棲中卻好似並無變化。

兩道靈力在湖水邊碰撞，蕩開，鳳辭後退數步，勉強穩住身形。

他的對面，季初晃了晃手裡的長鞭，偏頭一笑：“鳳崽，你又輸了，罰你今晚做飯！”

鳳辭收起配劍，乖乖道：“知道啦，我去做就是了。”

不遠處，季朝雲與鳳祁並肩倚在竹榻上。

鳳祁在季朝雲臉上捏了一把：“你兒子又輸了哦。”

“……”季朝雲瞪他一眼，“誰讓你總教龍崽那些小把戲，鳳崽太老實了，每次都中招。”

“那又如何，贏了就好。”鳳祁不懷好意地笑了笑，“那我們之前說的賭約……”

季朝雲耳根莫名有些發燙，掃了眼還在遠處的兩個孩子，連忙把人推開：“晚上再說！”

鳳辭先去後廚做飯，季初則回到季朝雲和鳳祁身邊。

就在此時，一名仙侍快步走來：“神上，門外有一名散仙求見，說是……說是要找少爺。”

“找鳳崽？”鳳祁與季朝雲對視一眼，眼中皆是如臨大敵。

季朝雲納悶：“鳳崽往日認識什麼散仙麼？龍崽知道嗎？”

季初搖頭：“我不知道呀……”

鳳祁吩咐道：“讓他去前廳等著，我們就來。”

季初連忙舉手：“我也要去！”

鳳池棲前廳，一襲道袍的男人局促站在堂前，背對著門外，看不清模樣。

聽見門外有腳步聲傳來，他興高采烈回頭：“小鳳凰——”

季朝雲，鳳祁，季初並肩站在前廳門外，狐疑地打量他。

“小、鳳、凰？”鳳祁雙臂環抱身前，眉梢一挑，“叫得還挺親熱，嗯？”

剛剛飛升成功的岑洵：“……”

作者有話要說：為什麼雙更，因為我榜單差了三千字orz

崽崽的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擔心崽崽被搶走的小可愛們不用擔心，因為某兩位比你們更擔心【？

下一章寫神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