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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死對頭靈修後》第20章
季朝雲的意識已經十分模糊, 甚至看不清眼前那道熟悉的輪廓。

 他勉力抬起頭,面前那人俯下身,輕輕把他擁進懷裡:“沒事了, 別怕, 我在這裡。”

 “鳳霄……”季朝雲輕聲呢喃著那個名字,就連尾音都在發顫,“……真的是你嗎?”

 身邊的人沒有答話,他維持著抱住他的姿勢, 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

 季朝雲渾身都是滾燙的,溫暖的觸碰紓解了難耐,令他忍不住汲取更多。他不受控制地貼近那具溫暖的熱源, 雙手攀住對方衣襟, 聲音裡帶上了哭腔:“好難受,鳳霄……”

 可不等他再做什麽, 對方輕輕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所有的動作。

 鳳祁眼底微微發紅,聲音啞得驚人, 像是在竭力克制著什麽:“冷靜一點, 季朝雲,你聽得見我說話嗎?朝雲?”

 季朝雲渾身一僵,仿佛被人迎頭一盆冷水澆下, 原本混沌不堪的意識竟奇跡般轉醒。

 “鳳……祁……?”

 “是我。”鳳祁強迫自己不去看他, 快速拾起衣物將季朝雲裹起來,“連自己的熱潮期都忘了,你這個笨蛋。”

 季朝雲本能想推開他, 可他此刻手腳發軟使不出半分力氣。下一秒,他身體募地騰空。

 他被鳳祁抱了起來。

 季朝雲迷迷糊糊靠在鳳祁懷裡:“你要帶我去哪裡……”

 “……”鳳祁咬著牙生硬道, “帶你去解決你這該死的熱潮期!”

 他今日始終擔心秘境中會出現什麽變故,因此在季朝雲進入秘境前,他分出一縷神識藏在他身上。方才季朝雲與徐子行對付那巨蟒時,他感受到季朝雲身上反常的靈力波動,一時放心不下,便通過神識顯形。

 ——然後就看到了這般情景。

 少年蜷縮在地上,衣衫凌亂,渾身反常地泛著紅,密閉的石洞中充斥著隨熱潮而來的,縈繞不去的甜膩氣息。

 鳳祁屏息凝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外面到處都是光鏡,自然不能帶著季朝雲就這麽出去,他側耳細聽,隱約聽見從石洞深處傳來的水聲。

 鳳祁沒再耽擱,抱著季朝雲往水聲傳來的地方走去。

 繞過狹長的甬道,是另一方較為矮小的洞穴。洞中有一個深潭,潭水清澈見底,不知是從何處流來。

 鳳祁跪坐在潭水邊,扶著季朝雲下水。

 潭水冷得刺骨,季朝雲剛碰到水面便瑟縮一下,雙手抓緊鳳祁的衣袖,一個勁往他懷裡鑽:“冷……”

 “別撒嬌,冷點不好嗎,正好讓你清醒清醒。”鳳祁沉著臉道,“趕緊下去。”

 季朝雲抬起一雙泛著水霧的眸子,緊緊抓著鳳祁不肯放手。

 若是清醒時候的他,定然做不出這動作。可他從剛才開始意識一直昏昏沉沉,本來就已經夠難受了,如今還被人往冷水裡丟,更是委屈得眼眶紅了一圈。

 鳳祁被他這眼神一看,險些壓不住心頭躁動的火氣,隻覺得自己也該進去好生清醒清醒。

 他深深吸氣,將季朝雲放在潭水邊的地面上,除去外袍,重新彎腰抱住他。

 石洞深處水聲嘩啦作響,鳳祁抱著季朝雲跳進了水潭裡。

 冰冷的潭水瞬間淹沒上來,季朝雲冷得渾身發顫,畏寒地抱緊了鳳祁的脖子。後者將他摟緊托起,抵在潭水邊的礁石上。

 “沒事了,很快就沒事了。”鳳祁靠在季朝雲耳旁輕聲安撫,同時,執起他的手腕,徐徐注入靈力。

 靈力與潭水的作用下,季朝雲急促的呼吸緩慢平複,意識漸漸清醒過來。可這點外力對於他如今而言效力極其微末,過了片刻,季朝雲身體的熱度始終沒能降下去。

 鳳祁遲疑一下,伸手探入水下。

 季朝雲猛地抓住他:“你做什……”

 鳳祁神情有些不自然,偏頭移開目光:“你斬殺的這隻黑蟒,是此次秘境考核中出現的第四隻凶獸。”

 季朝雲茫然地看他,渾渾噩噩的大腦一時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鳳祁道:“現在沒人知道第五隻凶獸有沒有出現,又會何時出現。但如果第五隻凶獸被斬殺,所有留在秘境內的弟子都會被自動傳出秘境。”

 他頓了頓,聲音艱澀:“你不想讓大家看見你這副模樣吧。”

 不知是冷還是如何,季朝雲的手指輕輕顫抖著,幾乎要抓不住鳳祁的手。

 鳳祁歎息一聲,把他的腦袋按在自己肩頭,聲音輕柔:“閉眼,我來幫你。”

 “……!”

 季朝雲的意識很快再次變得模糊不清,仿若沉入洶湧的浪潮中,沉浮無定,無所依憑。

 石洞深處響起細微的水聲,久久不絕。

 季朝雲再次醒來時,周身的燥熱感已經褪去。他從潭水中起身,衣服整整齊齊疊放在潭邊的礁石上,已經烘幹了。

 他穿好衣服步出石洞,鳳祁坐在先前斬殺黑蟒的那塊空地上,面前燃著一簇火堆。

 那火堆也不知燃了多久,將整個石洞烘得暖洋洋的,一改先前剛進入時的陰冷潮濕。

 是怕他醒來後會冷麽?

 季朝雲心裡忽然閃過這個念頭,鳳祁已經回過頭來:“終於醒了,現在感覺如何?”

 想起方才的事,季朝雲側臉微微發燙,局促地移開目光:“已經沒事了。”

 他頓了頓,又道:“謝謝。”

 他這麽一說,鳳祁也覺得有些不自在,他輕咳一聲:“沒事就好,過來暖暖身子。”

 “嗯。”季朝雲走到火堆旁,又問,“你怎麽會在這裡?”

 鳳祁沉默片刻,如實道:“你進入秘境前,我在你身上放了一縷神識。”

 “……”

 “別這麽看我,我又沒幫你作弊。”鳳祁神情躲閃一下,辯駁道,“你前幾天身體一直不適,我怕你出事不行麽?結果呢,果真不出我所料。你說你,自己身體出了問題都不知道,我要是不在你怎麽辦?”

 季朝雲被鳳祁這一連串訓得啞口無言。他沉默地蹲在火堆旁,跳動的火光給他臉上增添了幾分血色,他頭髮微微有些濡濕散亂,模樣看上去格外乖巧柔軟。

 半晌,季朝雲輕輕道:“謝謝你,我以後會注意。”

 鳳祁不悅地皺眉:“你總對我這麽客氣做什麽?”

 “……啊?”

 “算了,沒事。”

 “……”

 石洞裡氣氛莫名變得有些古怪,季朝雲抬眼朝鳳祁看過去,後者臉色陰沉,直勾勾地盯著火堆,不知在生什麽悶氣。

 季朝雲沉默地收回目光,施法展開計分榜。

 方才斬殺黑蟒增加了十分,他如今的分數是二十二,排名黃字級第十五。

 距離秘境開啟過去了五六個時辰,秘境內的普通妖邪已被清得七七八八,到了這個階段,計分榜上的排名幾乎已經很難再有變化。

 想要繼續前進,每一分都很困難。

 季朝雲收起計分榜,站起身,不等他說什麽,鳳祁敏感地問:“你要做什麽?”

 “考核還未結束。”

 “你還想繼續?”鳳祁難以置信地看他,“你這……少說還要再四五日才能徹底過去,現在需要好好休息,胡鬧什麽?”

 “可是……”

 鳳祁不由分說打斷:“你現在已經十五名了,何況你文試肯定不會有問題。現如今,無論如何你都不會被退學,沒必要再繼續了。”

 “有必要。”季朝雲認真道,“我還沒進前十。”

 鳳祁一怔。

 鴻蒙書院的考核制度極其嚴苛。

 季考取前五為甲等,取後五為丙等,丙等直接綜合文試與武試分數,取排名最末的五位,可甲等的判定卻要複雜許多。

 秘境試煉結束後,書院會選取文試與武試綜合成績前十的弟子進入複試。複試中,十名弟子兩兩抽簽對決,最終選出五位優勝者,評為甲等。

 只要在一學年的四場考核中均脫穎而出評為甲等,便可參與來年的升階考核。

 季朝雲此言一出,鳳祁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從一開始,他的目標就不僅僅是留在書院,他想要獲得甲等,他想去升階考核。

 鳳祁看著季朝雲的側影,輕聲問:“你是想去神域吧?”

 季朝雲神情稍滯,沒有回答。

 鳳祁:“鴻蒙書院的登天之門,是現如今仙域唯一可通向神域之地。而根據門規,只有天字級弟子才有資格進入登天門,這就是你來鴻蒙書院的目的,我說得對麽?”

 季朝雲下意識躲開他的目光:“你怎麽會這麽覺得?”

 鳳祁笑了笑:“方才你抱著我的時候,一直在喊另一個陌生的名字。怎麽,把我當成他了?我們長得很像?”

 出乎意料的是,季朝雲並沒有反駁:“抱歉,方才是我意識不明。”

 鳳祁深深呼了口氣,繼續道:“你荷包上留有一道很特別的印記,那印記中蘊含神力,我找人確認過,那是神族之物。”

 季朝雲:“這世間珍寶萬千,那也可能是我偶然得之。”

 鳳祁輕輕道:“君如琢都告訴我了。”

 季朝雲的神情終於出現一絲破綻。他眼眸斂下,半張臉隱藏在暗處,再開口時聲音帶了些啞意:“他都說了些什麽。”

 不等鳳祁開口,季朝雲率先道:“算我沒問,就他那藏不住事的性子,多半把所有事都告訴你了。”

 “……我的確想去神域。”

 鳳祁心下一沉,隨即泛起一陣難以言喻的酸澀,忍不住道:“那人讓你在凡間白白等了三百年,你到現在還相信他?”

 季朝雲回頭看他,似乎不太理解他為何會這麽說:“為什麽不信?”

 鳳祁話音一滯。

 “三百年前神魔大戰,神族損傷慘重,因而隻得封閉神域,休養生息,再不出現在世人面前。”季朝雲道,“他來不了很正常,既然他出不來,我便去找他。”

 鳳祁低下頭,頗有些悶悶不樂:“你就這麽確信,他不是因為別的原因,才違背你們之間的約定?”

 “你不了解他鳳祁。”季朝雲抬起手,隔著衣物碰到懷中散發著微末熱度的荷包,“他不是那樣的人。”

 鳳祁的聲音被哽在咽喉裡,半晌,才小聲嘟囔道:“連自己的諾言都無法實現,算什麽男人,如果是我,絕不會讓你——”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下意識瞧了眼季朝雲的神色,換了個話題:“你知道登天門有多危險嗎,那上面有神族留下的天火,天火焚身之苦非常人所能忍受。而一旦失敗,便是神識俱毀,仙身俱滅。你有把握自己能登上去?”

 “沒有。”季朝雲如實道,“但總要去試試,不過盡力而為罷了。”

 “謝謝你救我,神識離體極其耗費靈力,你不該在這裡停留太久。”季朝雲道,“余下我自己可以應付,你先回去吧,別再白白虛耗靈力。”

 鳳祁小聲道:“我樂意。”

 季朝雲沒聽清:“你說什麽?”

 “……沒事,我再陪你一會兒吧。放心,我不說話,也不出手干涉你。”鳳祁站起身,不等季朝雲阻止,身形化作一道金光,飛到季朝雲面前。

 季朝雲伸出手,一隻不足人掌心大小的淺金色幼鳥從光芒中飛出,落到他的掌心。

 小鳳凰渾身覆蓋淺金色的翎羽,身體小巧玲瓏,圓球似的,身後拖著長長的尾羽,在火光中映出絢麗的色彩。

 鳳凰抖了抖羽毛,低低朝季朝雲鳴叫一聲,聲音清脆悅耳。

 季朝雲怔怔地看著他,有些出神:“你……”

 “……怎麽了?”

 “你的原型……”季朝雲遲疑片刻,斟酌字句道,“比我想象中可愛許多。”

 “……”鳳祁渾身的羽毛瞬間炸開,幾乎從季朝雲手心裡跳起來,“本殿下原型威風得很,不比你差,你少看不起人!這不是擔心用本相被人看出來嗎?!”

 季朝雲忍笑忍得肩膀顫抖,連忙給他順毛:“知道了,你別激動。”

 ……一激動就更可愛了。

 季朝雲在鳳二殿下再次炸毛前果斷止住了笑,將他放在肩頭,步出石洞。

 很快季朝雲就發現,想要得償所願,比他想象中更加困難。

 這秘境所在的杉林范圍極大,道路崎嶇容易迷路,在此等環境中尋找那僅剩的數隻妖邪無異於大海撈針。可季朝雲絲毫不在乎這些,他快速在林間穿梭,搜尋著所有地方,不放過任何一處可能有妖邪存在之地。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季朝雲的分數緩慢增長,終於躍上了第十一名。

 可距離第十名還差兩分。

 雖然只差兩分,但季朝雲已經足有一個時辰,什麽都沒遇到。

 他的體力未能從突如其來的熱潮期中恢復過來,哪怕先前鳳祁幫他注入靈力,也只是杯水車薪。季朝雲腳步微晃,停在一片石壁之下,輕輕喘息。

 “季朝雲,別再走了,你的身體……”鳳祁在他耳旁輕輕道,“這次是意外,今年考不過,明年還可以再考,何必把自己逼得這麽緊?”

 季朝雲一手撐在石壁上,額前滲出一層細密的汗。

 真的到此為止了麽?

 哪怕再找到一隻……

 季朝雲眼前陣陣發黑,指尖在石壁上緩慢收緊,心下卻閃過一絲違和。他抬起頭,眼前這方石壁嶙峋陡峭,可表面並無塵土。

 季朝雲隱約意識到了什麽,心跳跟著加快起來。

 他退後兩步,揮劍朝這方石壁斬去。劍芒觸及的瞬間,石壁表面傳來一聲清脆響動,仿佛有一道極為隱秘、肉眼無法看見的結界轟然破碎。

 那藏在石壁之後的,是一個陰冷黑暗、泛著滾滾陰邪之氣的石洞。

 半個時辰後,演劍坪前的光鏡全數熄滅,一道道傳送門展開,參與考核的弟子被傳送陸續傳送回來。

 天色已徹底暗下去,圓月高懸,草地上三三兩兩的觀戰弟子早打起了瞌睡。

 眾人被這動靜驚醒,茫然地四下發問。

 “結束了?”“是誰勝了?”“你們有人看到嗎,誰找到了最後一隻凶獸?”

 傳送陣法的光芒散去,季朝雲踏上草坪。他的模樣看上去極其狼狽,左手手臂上三道新鮮的抓痕仍在流血,血珠順著指尖滴落在草地上。

 他踉蹌著想朝前走,忽然被人扯入一個懷抱。

 季朝雲抬起頭,看著那張熟悉的臉,輕輕道:“我成功了。”

 “是啊,成功了。”鳳祁把少年消瘦的身體緊緊抱在懷裡,周遭氣氛熱烈,所有人都在詢問結果如何,沒人注意到人群中相擁的二人。

 季朝雲意識漸漸下沉,含糊道:“好累……”

 “睡會兒吧,我帶你回去。”鳳祁撫摸著季朝雲的頭髮,低下頭,像是在發梢輕柔的吻了一下。

 不過季朝雲已無法再注意這些,他的身體徹底脫了力,任由自己倒在鳳祁懷中。

 最終計分終於在光鏡上重新亮起,季朝雲的分數瞬間增加十分,最終得分三十五,一躍成為黃字級排名第一。

 季朝雲再次醒來時,已是翌日的日暮時分。

 夕陽透過窗戶映入室內,季朝雲在暖黃的陽光中睜開眼,盯著頭頂上方熟悉卻帶著些許違和的紗帳,有些恍惚。

 房門被推開,一道修長的身影走進來:“你終於醒了?”

 季朝雲坐起身,終於明白這違和感來自何處:“你怎麽把我帶到你的臥房來了?”

 季朝雲的臥房是鳳祁親手布置,陳設家具風格一致,但到底有些細微不同。

 鳳祁目光不自在地躲閃一下,道:“你昏睡不醒,未經允許進入別人的臥房多沒禮貌,我只能把你帶回來照顧了。”

 “……”季朝雲張了張口,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他余光一掃,床邊的矮凳上堆著一件染血的弟子服,而他身上已經換了一件全新的。

 把他帶回臥房,還幫他換衣清洗,讓他在自己的床上休息。鳳二殿下當初的潔癖喜靜,大致都被他自己給吃了。

 季朝雲輕聲道:“謝謝。”

 鳳祁腳步微微一頓,沒有說什麽。他端著幾個藥瓶走到床邊,掀開床帳:“該換藥了。”

 “我自己——”

 季朝雲剛想說自己來,卻被鳳祁抬眼一瞪,默默將話又咽了下去。

 寄人籬下,還是乖乖聽話的好。

 季朝雲乖順地任由鳳祁掀起他的衣袖,褪下包扎完好的繃帶,露出那三道深可見骨的抓痕。

 他膚色白皙,襯得幾道血痕更加觸目驚心。

 鳳祁牽過他的手,取出藥粉往傷口灑去,感覺到身旁的人猛地瑟縮一下。

 “現在知道疼了?”鳳祁掃了他一眼,沒好氣道,“要是再偏半分,它能把你這條胳膊卸下來,你當時就沒想著疼?”

 “……”

 季朝雲自知理虧,沒敢反駁。

 鳳祁冷哼一聲,動作卻也放柔下來。

 季朝雲沉默片刻,又問:“考核結果……”

 “上午就出了。”鳳祁幫他包扎好傷口,欣賞了片刻季朝雲忐忑不安的神情,才終於露出點笑意,“恭喜啊,雙試第一,書院好多年都沒出現過了。”

 季朝雲一怔,旋即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太好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麽,問:“上一次雙試第一,不會也是你吧?”

 鳳祁神情僵了一下,躲開目光含糊道:“你問這做什麽,為什麽要告訴你?”

 季朝雲了然:“那就不是。”

 鳳祁氣得咬牙:“那是我不樂意學道經!我武試回回第一!”

 他低下頭,氣惱地收拾著換下來的繃帶,不怎麽有底氣地說:“我、我下次也考雙試第一給你看。”

 季朝雲彎了彎嘴角:“好啊,我等你好消息。”

 鳳祁抬頭時恰好看見他這笑容,心神不由一蕩。他局促地移開目光,又道:“明日一早,你要去督考殿進行複試抽簽。複試在抽簽結束的三日後,這幾日你好生養傷,別到處亂跑。”

 “好。”

 “還有……”鳳祁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不自在,“你那熱潮期……還沒過去,屋後的溫泉水可平心靜氣,你這幾日記得去打坐。”

 季朝雲抿了抿唇:“……我知道了,謝謝你。”

 “……”鳳祁欲言又止,最終什麽也沒說,隻道聲“你好好休息”,轉身離開了臥房。

 翌日,季朝雲按時來到督考殿外,卻意外遇到了位許久未見的人。

 搖光仙君。

 “見過搖光仙尊。”季朝雲朝他躬身行禮。

 “免禮免禮。”搖光扶起他,笑意盈盈,“我前些日有事外出,剛回來便聽說了考核成績一事,特意在此等你。祝賀你雙試第一,也祝賀你終於能留在書院。”

 季朝雲:“多謝仙尊。”

 搖光左右看看,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個玲瓏酒壺,壓低聲音道:“這是我從蓬萊仙山帶回來的,我自己都沒多少,就當是給你的賀禮了。”

 季朝雲遲疑片刻:“可書院不讓飲酒……”

 “那有什麽,你偷著喝不就好了?”搖光道,“這可是蓬萊佳釀,我自己都沒幾壺,舍得給你還不快拿著,別磨蹭了。”

 季朝雲推脫不掉,隻得收下:“那便多謝仙尊。”

 “好孩子。”搖光滿意地笑了笑,道,“進去抽簽吧。日後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開口,明白嗎?”

 “……是。”

 搖光心滿意足地走了,留下季朝雲在原地一頭霧水。

 雖說從入學以來,搖光始終對他照顧有加,但也從不僭越。季朝雲低頭看著手中的酒壺,心頭有些納悶。

 幾月不見,這是怎麽了?

 他沒再多想,收起那壺酒,朝督考殿走去。

 現在距離規定的抽簽時間還有一段距離,人還未到齊,督考殿門扉虛掩,眾人議論的話音從門內傳出。

 “督考殿是怎麽回事,這成績一看就有假,竟還真宣布了他雙試第一。”

 季朝雲腳步一頓,停在了門外。

 “就是,他這成績肯定有問題,往日他修為如何我們都見過,怎麽可能到了考核就超常發揮?!”

 “你們沒有證據,怎麽能這麽說?”

 “這還需要證據?不說別的,憑他那點修為,能斬殺兩隻凶獸,這說出去有人信嗎?”

 季朝雲搖頭嗤笑一聲,正欲推門而入,卻聽另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都給我閉嘴!”

 “……那第一隻凶獸是他與我一道斬殺,難不成你們是覺得,我也幫他作弊了?”

 殿內寂靜了片刻,才有人繼續說話:“徐師兄,我們不是這個意思。”

 “是啊徐師兄,有你作證肯定沒問題,可誰也不敢保證他獨立斬殺的第二隻凶獸沒問題啊。”

 “你在這裡做什麽?”季朝雲身後響起一個熟悉聲音,他轉過頭去,是江城與宋知非。

 季朝雲沒有回答,低頭喚了聲:“江師兄,宋師兄。”

 門內的議論還在繼續,江城剛一走進便聽了個清楚。他臉色陡然沉下來,冷冷道:“你與我進來。”

 江城一把推開門,殿內的議論聲戛然而止。

 江城的目光在眾人面前一一掃過,緩步走進去,悠悠道:“我方才在門外聽見,有人質疑我督考殿不公,是麽?”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沒人敢開口。

 宋知非站在季朝雲身旁,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跟著走進去:“督考殿向來秉公辦事,諸位若有異議,可呈報於我,重啟秘境內的督考光鏡進行複查。只不過……”

 他頓了頓,又道:“若查出並無異樣,恐要勞煩諸位去趟戒律殿,自請個妄議督考殿之罪。”

 他此言一出,眾人更是啞了火,無人再敢有異議。

 江城回頭掃了季朝雲一眼,而後快速收回目光,道:“知非,讓他們抽簽,抽了快滾。”

 “是。”

 宋知非抬手幻化出兩個簽筒,每個簽筒內有十支一模一樣的竹簽。

 “竹簽共有一到五號,抽到數字相同的,便是你們此番複試的對手。”宋知非施法讓簽筒輪流飛到每一位弟子面前,解釋道,“三日後,前山白玉台進行複試,由黃字級先開始,順序由低到高,一輪比試定勝負。”

 簽筒來到季朝雲身前,他隨手抽出一根,掀開一看。

 “伍”。

 眾人陸續抽完了竹簽,宋知非道:“複試開始前這幾日不需上課,諸位可自行安排。若有人想去複查秘境考核,現在就可以來找我,請吧。”

 先前爭論最激烈那幾人此刻都不敢再說什麽,紛紛朝宋知非和江城行禮告退。

 眾人出了督考殿,氣氛才稍稍活絡起來。

 “朝雲,你抽到了幾號?”有人在季朝雲身後喚他,是一名黃字級弟子。

 此人名為安天逸,是方才殿內議論中,為數不多幫季朝雲說話的弟子之一。他模樣文秀,五官帶了幾分陰柔之氣,說話也溫聲細語,往日在弟子中存在感並不高。

 此番,他是以排行最末的成績進了複試。

 季朝雲將手中竹簽展示給他看。

 “五號?我是三號,可惜我們不能分在一組了。”安天逸道,“不過和誰分到一組都沒關系,我修為這麽低,肯定是輸的命。”

 二人閑聊著穿過督考殿外的空地,卻聽另一邊幾名黃字級弟子圍在一起,高聲詢問:“誰是五號?五號在哪兒?”

 季朝雲循聲望去,恰好對上人群中的一道目光。

 那人個頭極高,五官深邃,帶了幾分異域感。他朝二人走過來,問:“你們誰是五號?”

 季朝雲:“我。”

 男子眼中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神情,卻很快掩飾下來。

 他身後那幾人沒他沉得住氣,眼中的幸災樂禍溢於言表:“原來是雙試第一,這可有意思了。靳師兄拿了好幾次黃字級武試頭籌,此番竟遇上新晉雙試第一,靳師兄,你要多加小心啊。”

 這弟子名為靳霆,入學比季朝雲早上幾年,是黃字級為數不多的老一批弟子。

 靳霆出身遠不如鳳祁、江城等人,修為根骨也平平,不過他修行刻苦,自入學以來成績一直位列前茅。只可惜,連著數年,不是與升階考核失之交臂,就是敗在升階考核中,始終未曾升入玄字級。

 但縱觀黃字級弟子,此人修為的確可算是一等一。

 靳霆不動聲色,朝季朝雲淡淡一笑:“無論對手是誰,我都會全力以赴,我們擂台見。”

 季朝雲一點頭:“擂台見。”

 季朝雲告別安天逸,正欲往回弟子峰的傳送陣走去,卻見葉沉星與北染正等在不遠處。

 “朝雲,這邊!”葉沉星朝季朝雲飛奔過去,熟絡地勾住他的肩膀,“厲害啊朝雲,雙試第一,我就知道你肯定行。”

 季朝雲手臂的傷勢未愈,被他動作間不小心壓到,皺了皺眉:“你們找我做什麽?”

 葉沉星道:“今日休沐,我們不是說好出去玩嗎?”

 “可是……”

 “別可是了,離複試還有三日呢,趁機放松一下,別總把自己逼這麽緊。”葉沉星道,“你不會還想回去練劍吧?你這身上可還有傷,這幾日千萬不能再練功了。”

 “我不是要練功,只是……”

 季朝雲忍了忍,沒敢把早晨臨走前,鳳祁忍著困意把他堵在門口,千叮嚀萬囑咐地讓他保證,抽了簽盡快回文曲峰,哪裡都不要去。

 “放心,我們不去太遠,就去鴻蒙山下玩一玩,至多半日,這也不行嗎?”葉沉星湊近了些,小聲道,“我聽說,鴻蒙山腳來了好幾位姿色絕佳的仙姬,你不想去看看?”

 “……”季朝雲一言難盡地看他。

 北染扶額:“季大哥,你就答應他吧。就為這事,葉大哥已經在我耳旁念叨了好幾日,再不讓他去,恐怕沒個消停了。”

 “………………”

 半炷香後,三人踏出傳送陣,出現在鴻蒙山腳的集鎮前。

 仙域不似凡間人群密集,本不會有這類集鎮城池出現。可鴻蒙山下往來仙家眾多,每百年開山招生時,更無數試圖通過鴻蒙試煉的散仙聚集。考核失敗者不願離去,有些索性留在此地,一來二去,便成了個集鎮。

 而集鎮中最熱鬧的,是一處名為長鳶榭之地。

 長鳶榭依水而建,足有三層高樓,靠水一側擺著桌椅,可供客人吃酒閑聊。水面中央搭建一座高高的戲台,戲舞表演、說書唱曲,每日不盡相同。

 季朝雲早三百年前就對這些凡人打發時間的樂子無法理解,可偏偏這鴻蒙山腳住的大部分是凡人飛升,最樂此道。

 不過正因這樣,鴻蒙山下的集鎮,也被視作仙域中與凡間最為相似之處。

 長鳶榭每日未時開始表演,三人在集鎮中閑逛許久,掐著點到了地方。三人剛踏上二樓,卻見一人正坐在窗邊,支著下巴隔水望向遠處的戲台。

 季朝雲腳步簇然一頓,轉身欲走。

 葉沉星和北染在他身後上樓,見季朝雲突然回身,葉沉星問:“朝雲,怎麽不上去?上面怎——”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越過季朝雲看見了他身後的人。

 鳳祁斜倚在牆邊,垂眸看著季朝雲的背影,笑容親切而溫柔,平白透著股咬牙切齒的意味:“是啊,不是來看仙姬表演嗎,怎麽不上來?”

 其實季朝雲在轉身的那一刻就已經後悔了,就連他也說不清自己到底在心虛什麽。他硬著頭皮回頭,低聲道:“好、好巧。”

 “是啊,真巧。”鳳祁似笑非笑地走上前,把季朝雲往身邊一帶,“三樓雅間我訂了座,上去坐吧。”

 鳳祁不由分說拉著季朝雲上了樓。

 葉沉星和北染對視一眼,隻得膽戰心驚跟上去。隨後,他們被鳳祁安排在了三樓視野最佳的雅間裡。

 在二人感恩戴德的眼神中,鳳祁面無表情,拎起季朝雲後領把他拉出來,一轉身,進了隔壁雅間,啪地關上門。

 季朝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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