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有一瞬間的寂靜。

　沈燕然沉默地看著他，眸色深深，他的臉上似乎裹著一層戾氣，讓簡池懷疑他會在某一瞬間把桌子掀了。

　他們僵持著，相互打量。

　這會子工夫小二哥已經把小乳豬端上來了，香氣滿溢，看起來色香味俱全，比很多大酒店做的飯菜都好。

　沈燕然卻看都沒看一眼：“撤了吧。”

　小二哥一愣：“我們這裡不能退菜。”

　“那就送你了。”沈燕然從旁邊拿了一份菜單，直接遞給簡池，“選你愛吃的，沒有就換一家。”

　簡池乖乖接過來，選了幾種貴的，以前肯定沒吃過的。

　沈燕然看都沒看一眼直接遞給小二哥：“按照他選的上。”

　小二哥應了，很快把重新烤好的東西端了上來，為了防止再被退還多留了一會兒。

　“嘗嘗。”沈燕然把大多數的東西都放在簡池的面前，順便把調味料遞給他，“自己切，別等著哥哥喂。”

　“……”

　這小畜生以為他沒有手嗎？

　簡池沒工夫搭理他，他的肚子被香氣勾得像餓斷了腸，本來早上出門前就沒吃多少東西，然後到了運動場又忙著看比賽，中午還親自去參加比賽，這會兒已經饑腸轆轆了。

　他拿起刀切了肉，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口。

　沈燕然笑眯眯地瞧著他：“好吃嗎？”

　……

　好吃！

　肉本身很鮮，燒烤架子上的火候非常夠，這裡的調味料不像是那些正規店裡不敢放多，肉辣味十足，把香氣提高了一個檔次。

　簡池黑黝黝的眼眸裡亮著光，他輕輕點了點頭。

　沈燕然嘴角勾笑：“餓了吧，不夠還有。”

　簡池埋著頭認真吃東西。認認真真吃肉的是他，剛剛那個一本正經堅持星際法的人也是他，兩樣看起來有點違和，但他如此坦蕩，卻又讓人感覺是那樣地……可愛。

　最後一桌子的大半都被簡池給吃完了。

　沈燕然還提議：“可以打包帶回府裡，晚上餓了接著吃。”

　簡池心動不已。

　別看他平時對食物不怎麽熱愛，但是不是他不愛吃，而是他沒有遇到喜歡的，如果遇到，他其實還是貪吃的。

　不過簡池是不可能好意思主動要求的，眼見沈燕然提議了，他矜持地點了點頭。

　沈燕然嘴角勾起了惡劣的微笑：“不過呢，這些都是違禁的，就不打包了，晚上還是老老實實吃府裡的飯菜吧，你說呢？”

　“……”

　小畜生。

　簡池抿起了唇，軟乎乎的小臉板著，不理他。

　沈燕然彎腰，逼著他與自己對視：“小朋友懂禮貌嗎，哥哥請吃飯，你這個態度？”

　又不是我要你帶我來的。

　簡池準備不理他。

　系統提醒：“宿主宿主，你別忘記了，還有一起吃肮髒包的任務呢，你得想辦法把他留下來啊！”

　“……”

　不說我都忘了。

　簡池想了想，扯住了沈燕然的袖子。

　沈燕然正在付錢，察覺到動作側頭看他：“撒什麽嬌？”

　簡池脫口而出，嗓音清脆：“我想跟你到處逛逛。”

　沈燕然一愣。

　簡池自己也有點驚訝，怎麽忽然就解鎖了那麽多字？

　系統說：“這個是隨機的，宿主你不用擔心，你自己說的話都是永久的，下次也可以使用哦！”

　“……”

　這種垃圾話有什麽用。

　不過他親口說出來的請求，沈燕然還是給面子的：“逛可以，不過這裡不安全，要跟緊我，聽哥哥的話，能做到嗎？”

　簡池還沒回答呢，旁邊的店小二說：“您的弟弟挺可愛的……”

　沈燕然眼神一冷：“不要打他的主意。”

　店小二瞬間沉默了。

　沈燕然牽著簡池的手走出店門，他的身軀高大，比簡池高出了一大截，而簡池就矮了許多，軟乎乎的小臉蛋，勻稱纖細的四肢，穿著奶白色的衣裳，像是跟在老虎身邊的小白兔。

　“喜歡什麽跟哥哥說。”沈燕然帶著簡池在貧民窟的街道上漫步。

　簡池沒什麽喜歡的，就喜歡肮髒包，他都想好了，等晚上政府的車過來，就過去搶兩個。

　這裡生意挺好做，不是因為物美價廉，而是別的地方不敢賣的東西，這裡敢賣。

　路邊有個孩子跪在地上賣藝救父。

　沈燕然停下腳步看著他在地上表演才藝，這孩子不知道表演了多久，原本有些肮髒的地都被他蹭乾淨了。

　那孩子也聰明，看到沈燕然就更賣力，停下來後討好道：“好心人，求您可憐可憐我們，給點錢吧，我父親他要不行了，他得了很嚴重的病……”

　沈燕然沒說什麽，直接對著牌子掃了三千星點過去。

　那孩子愣住了，恐怕也是沒有見過這麽大的手筆，對著沈燕然不住地道謝，慌忙地跑回去了。

　簡池冷眼旁觀，寫字：“他騙你的，他根本沒有父親。”

　沈燕然帶著他繼續往前走：“我們小朋友真聰明。”

　“……”

　簡池寫字問他：“你知道？”

　“嗯。”沈燕然沒說什麽，隻道，“貧民窟的孩子是孤兒的話會戴項圈，我看到了。”

　簡池沉默了。

　沈燕然拉了他一把，避開一個差點撞上來的人：“但他身上有福爾的味道。”

　福爾是一種得了絕症才會用的藥。

　簡池有點驚訝，因為剛剛他沒聞到，雖然他知道福爾的味道，但是剛剛距離那個孩子有點遠，周圍的氣味又混雜，沒想到沈燕然能聞到。

　沈燕然揉了揉簡池的腦袋：“小孩子不用知道那是什麽。”

　“……”

　我不小了。

　一條街逛完，玩了不少的娛樂設施，結束的時候已經將近黃昏了，政府快要過來發放肮髒包，街上的人都在等著食物。

　“轟隆——”

　一道閃電劃破天際，伴隨著雷聲，雨水忽然傾盆落下，把等食物的人砸得猝不及防。

　沈燕然第一時間把外套扔在了簡池的頭上，帶著他隨便找了個棚子站著躲雨，誰都沒有想到這場雨會來得如此猛。

　“該死的，下雨的話，發放肮髒包的車肯定不來了。”

　“閉嘴，已經夠煩的了。”

　四周絮絮叨叨的聲音不斷傳進簡池的耳朵裡，比下雨吹的風還要涼。

　沈燕然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小朋友，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簡池：“壞的。”

　沈燕然笑眯眯：“壞消息是，你想逛的這裡，今晚可以逛個夠，這裡下雨坐不到車，我們要留宿了，而且哥哥身上的星點之前已經捐完了。”

　簡池寫字問他：“好的呢？”

　“好的就是你可以再次跟哥哥一起睡覺。”沈燕然厚顏無恥地發言，“開心嗎？”

　“……”

　你媽的沈燕然。

　簡池其實無所謂，畢竟留宿一晚上也沒什麽，說不定還能等到明早的肮髒包，多好。

　於是他沒有提出反對意見。

　小畜生沈燕然顯然會錯了意，伸手要來捏他的臉：“怎麽，聽到跟哥哥一起睡這麽開心？”

　簡池一把拍掉了他的手。

　因為下雨刮風，棚子始終不是個長久的躲避之處，需要找個能過夜的地方，貧民窟的道路蜿蜒曲折，什麽都不好找。

　簡池怕沈燕然找不到休息的地方，在本子上寫：“這條小巷子的盡頭，會有休息棚。”

　沈燕然挑眉：“你來過這裡？”

　簡池的筆尖一頓。

　其實他已經忘記哪裡會有休息棚了，但是當沈燕然牽著他準備走的時候，道路都自然地清晰了。

　就仿佛，他本該知道哪裡會有一般。

　他隱約記起來有人問：

　“你住在哪裡？我能跟你一起住嗎？”

　“阿池，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阿池……”

　雨勢磅礴，很多零碎的聲音仿佛也被打碎了一般融化在整個雨幕之中。

　沈燕然：“外套穿好，哥哥帶你出去了。”

　從棚子走到小巷子的貧民休息棚裡距離不遠，簡池心裡想的事情多，自然也就覺得歲月漫長。

　沈燕然撩開簾子帶他進去，裡面已經坐著不少人。

　休息棚裡面有不少政府免費幫助搭建的大通鋪，誰都可以住，很適合用來過夜，只不過像是沈燕然和簡池這種衣著乾淨的孩子顯得與這裡格格不入。

　周圍投來的目光絕對算不上友善。

　沈燕然倒是不怕，大搖大擺地挑了個沒人的地兒就帶著簡池過去了。

　“喲。”

　沈燕然的腳步一頓，看著那地兒旁邊的一個黑皮膚的孩子：“這麽巧？”

　這個孩子就是白天街頭賣藝騙了沈燕然錢的，他隻以為沈燕然是來算後帳的，怕得一縮：“錢我已經花了，沒錢還給你了。”

　沈燕然無所謂：“誰跟你說我要錢？”

　孩子一愣。

　“有什麽乾淨的被褥嗎？”沈燕然讓簡池站在一邊，“我們今晚在這邊睡。”

　那孩子更驚訝了：“你們為什麽在這裡睡？”

　沈燕然不耐煩了：“廢什麽話，再問還錢！”

　“……”

　那孩子當然選擇找乾淨的被褥了。

　他應該算是這裡混得還不錯的，手裡有不少好東西，估計如果不是欠著沈燕然錢也不會這麽老實。

　把一套被子放在旁邊，他說：“不是全新的，但也沒用過幾次，本來準備賣的……”

　沈燕然擺手：“謝了。”

　到底還是不放心這裡的衛生，沈燕然把自己的外套鋪在被子上面才讓簡池過去坐。

　一邊的孩子算是看出來沈燕然的土匪屬性了，不過這人雖然霸道，對他身邊的人倒是體貼備至，而且他小心翼翼護著的這個寶，長得真好看啊。

　心裡想著，他也不禁問了出來：“你……帶著的這個孩子是你弟弟嗎？”

　沈燕然動作一頓。

　“不是。”

　他慢條斯理地站直身子，唇角微勾：“是童養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