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傳來門打開的聲音。
玉溪在距離床幔前停了下來,畢恭畢敬道:“殿下,可是要起了?”
一般來說玉溪都會守在門口,只要裡面有點動靜就會知道,簡池坐在床邊,發微微有些凌亂,他點點頭
簡池坐起身,拉過玉溪的手寫:“陛下呢?”
沈燕然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應該是在的,如果不在的話,肯定是有什麽特殊的情況。
玉溪一開始沒有明白,簡池耐著性子又寫了幾遍他才明白,連忙說:“早上有幾個八百裡加急,陛下過去看看了。”
簡池點了點頭。
他的目光一直看著前面雖然沒有什麽特別的顯示,但是從始到尾,目光都沒有落在過玉溪的身上,玉溪當然也不算是個笨人,很快就明白了簡池的處境,他的動作頓了頓,試探性的在簡池的眼前晃了晃。
簡池沒有眨眼。
玉溪的心裡咯噔一下子,甚至有一瞬間控制不住自己哭出聲來,他強行穩住情緒不在簡池的面前崩潰。
簡池一下子還沒法很快的適應黑暗的世界,又在他手裡寫:“早膳在桌上嗎?”
玉溪:“在的,要不要奴婢……”
喂您。
簡池寫:“都出去吧。”
玉溪還是不肯放心走:“殿下。”
“出去。”簡池不為所動,還是重複了一樣的命令。
玉溪沒有辦法,他到底是拗不過簡淮的,隻好行禮告退下去,順便讓屋裡的幾個人都退下去了。
屋裡恢復了一片寂靜。
簡池問系統:“能給我搞到臨時可以視物的東西嗎?”
系統老實回答:“有的有的,只需要消費100積分,根據我目前的統計,宿主你呢,總共剩余的積分是10,而且還欠我200積分。”
“……”
簡池:“那算了。”
他開始自己摸索路,好在玉溪臨走的時候把通往餐桌的地方所有的障礙物都清除了,他沒有撞到東西。
手無意識的在空中摸索,四周圍的聲音就變得更加的清晰,黑暗的確會增添人的無助。
簡池的手摸到了桌沿邊,順著力道找椅子,卻一個轉身撞到了椅子角,疼痛讓他的手肘無意識的一搗,一盆碟子摔落下來
“砰!”
碗碟碎裂的聲音響徹整個房間。
外面守著的奴婢門都有些慌了,尤其是玉溪,想進來卻又不敢,隻好隔著門:“殿下,您沒事吧?”
簡池沒法說話,玉溪不知道裡面的情況就更急了,但是他更了解簡池的脾氣,其實倔的很,如果這個時候衝進去的話,說不定進去就被轟出來,而且不但無法幫助到簡池,反而容易被轟出來。
對了,可以去找陛下!
玉溪簡直要為自己的機智點個讚,思及此,他也顧不上合不合規矩了,雖然殿下挺油鹽不進的,但其實還是挺陛下的話的,只要找到陛下的話,陛下一定會有辦法的!
……
沈燕然在書房處理幾個急件,全部交給平安奇後說:“孤的那幾位叔叔最近如何?”
平安奇畢恭畢敬道:“南邊龔王他們有些按不住,至於北邊的平陽王……”
沈燕然撩起眼皮:“如何?”
平安奇提心吊膽的說:“平陽王最近沉迷於畫畫,聽說他還自己開了個畫展,說是要拍賣,以此來支援國內抗瘟疫的事業……”
現在雁瘟雖然不是他們國內的,但是根據這次的急件來看,各地也有出現了個例病人,現在他們的國君不但沒有在關鍵時期站出來,反而還帶著皇后度假,的確是有失民心。
沈燕然指微點桌面:“不錯,幫孤傳一封信給叔叔,讓他到皇城去。”
“這……”平安奇不得不說:“恐怕平陽王未必肯。”
沈燕然唇角勾笑:“跟他說,如果不來,就一把火燒了他那畫。”
“……”
夠狠。
說起這個平陽王可是個狠人,先帝一共有兩子,一個是大兒子沈平安,一個是二兒子沈燕然。
大兒子成天不知道在搞什麽,小兒子成天喊打喊殺,可真是讓先帝腦闊疼,後來破罐破摔把皇位傳給了小兒子,本為邊緣小國的秦國到了沈燕然手裡就跟忽然充錢了一樣戰無不勝。
而沈平安則是充當了軍師,沈燕然打,他出謀劃策,後來直到沈燕然打累了,沈平安也玩累了,不靠譜的哥倆一個去搶人家的太子,一個去開拍賣會天天畫畫。
平安奇小心翼翼的剛準備走,外面就傳來敲門聲,還敲的很沒有規矩,這要是放在平時可一定是要掉腦袋的。
沈燕然:“進。”
玉溪進了門,跪下:“陛下,請您一會兒去看看娘娘吧。”
沈燕然噌的從椅子上站起來:“他怎麽了?”
玉溪帶著帶你哭腔:“主子,主子好像看不見了。”
空氣裡的氣溫似乎一下子降低到了零點,沈燕然像是在壓抑著什麽,低聲:“讓神醫到房裡去看看。”
玉溪不敢抬頭:“主子剛剛說要用早膳,沒讓任何人在旁邊伺候,奴才在外面聽到碗碎了的聲音不敢進去……”
“砰!”
桌子上的茶盞被人扔了下來砸在玉溪的跟前,茶水迸濺了他一臉卻不敢說什麽。
“為什麽不進去?”沈燕然的聲音森然:“他不小心撞到踩到了怎麽辦?”
玉溪心尖一顫。
沈燕然跨步朝外面走去:“皇后要是出了什麽事情,孤饒不了你們。”
房間裡恢復了安靜,玉溪嚇的掉眼淚。
“哎喲。”
平安奇快步上前:“你這笨孩子,還不懂,現在這種時候,一切以娘娘的安全為先,陛下這會子正是敏感的時候,你這不是戳他肺管子呢嗎?”
玉溪掉了眼淚,有一瞬間,他是真的感覺出來了沈燕然的殺意了,陛下是真的把皇后當命一樣疼。
……
沈燕然到的時候,神醫老爺子已經在屋內了。
老爺子摸了摸胡須:“奇跡啊。”
沈燕然皺眉:“什麽奇跡,難道皇后的病好轉了?”
“不。”老爺子摸了摸胡須:“老夫的意思是,這病居然拖到了現在才進入第二階段,可真是奇跡啊。”
“……”
沈燕然勾唇笑的優雅:“如果您不快點想辦法給他醫治,我保證也會讓您看到真正的奇跡。”
老神醫被威脅的慫了:“哼。”
簡池看不到,只能憑借著聲音望向沈燕然的方向,他小幅度的伸出手,想觸碰到男人,卻又很快縮了回來。
沒幾個瞬間,沈燕然便到了他的跟前握住了簡池的手。
老神醫說:“抱著他吧,去我的藥室內。”
這種雁瘟,一旦到了第二階段,它的發展速度會比第一階段更快更迅速,簡池的時間不多了。
治療的過程更加的漫長,上午進去,天已經黑了才出來。
沈燕然一直在外面守著,等治療一結束就迎了上去,熟練的替簡池披上了披風:“母后給你做了一桌子的菜,孤帶你去吃。”
簡池跟著他到了桌子上吃飯。
端皇后已經知道了簡池現在的病情,飯桌上一直在強忍著不落淚,憋的也實在是辛苦。
沈燕然親力親為的給簡池夾菜,桌子上也有紅燒魚,就耐心給他挑完刺了喂給他池,一頓飯除了簡池,誰都沒吃好。
晚上回到房間裡面,簡池摸到了筆,於是在紙上盲寫字:“我不想吃這些了。”
沈燕然看了一眼紙上有些歪扭的字,挑眉:“原因。”
“吃膩了。”
“我讓廚子給你換一批菜。”沈燕然很快接受了這個理由。
“不用。”簡池寫字:“想喝粥。”
沈燕然的臉色沉了下來。
簡池等了半天都沒等到旁邊的男人說話,有點疑惑的偏了偏腦袋,這些天因為疾病的折磨,他看起來很瘦,原本好不容易被養胖的臉蛋這才沒多少時候就已經乾瘦下去了,一雙眼睛依舊熠熠生輝,好看的很。
沈燕然終於沒忍住,捏了捏他的臉龐:“你嫌我伺候的不好?”
“……”
簡池寫字:“不是。”
他只是不想讓沈燕然這麽累。
沈燕然說:“不是就別作妖,哥不想聽你天天沒事說廢話。”
……
小畜生。
簡池見要求不來沈燕然配合後也放棄了,他在第二天就拒絕了老神醫給他治病的事宜。
這事被沈燕然知道後又是沒完,皇帝陛下在書房屁股都沒坐熱乎呢,就聽到皇后娘娘又要作妖的事情,怒氣衝衝的過來了:“我聽說你不想活了?”
簡池淡定的在紙上寫:“太浪費時間了。”
沈燕然皺眉:“什麽不浪費時間?”
“跟你在待在一起。”簡池的字寫得歪歪扭扭,筆墨甚至都沒有乾。
沈燕然渾身的戾氣奇跡一般的凝固住了。
簡池繼續寫字:“我遲早會走的,剩下的最後一段時間,我想多跟你待在一起。”
而不是泡在腰痛裡面一泡就是一天,他活不了的,這件事情從一開始簡池就明白,沈燕然也明白,一切不過都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簡池不想再這麽自我欺騙下去了,如果這場夢沈燕然舍不得醒也沒有關系,他來打破。
沈燕然沉默半響,終於坐在了簡池的身邊:“不能再堅持一下嗎?”
這是第一次,驕傲的皇帝陛下用了如此軟弱的語氣說話。
簡池的筆尖一顫,終究是落下筆跡:“我只是想跟你多待幾天。”
身旁傳來明顯的呼吸聲,沈燕然常年習武,氣息和腳步幾乎是不可能聽到的。
自從簡池看不見後,他會故意放重腳步讓簡池知道他在哪兒,但是呼吸從來沒有那麽重過。
簡池放下筆,遲疑的伸出手,想摸一摸沈燕然的臉。
沈燕然低頭抹了把眼睛,半響,他說:“好。”
陽春三月還沒有到,皇帝陛下準備帶著他的愛妃離開佘山了,對於這舉動,老神醫表示了震驚。
沈燕然卻是很坦然,他說:“快開春了,帶他到處走走。”
老神醫說:“這是傳染病!”
“他傳染誰了?”沈燕然問。
老神醫無言以對,根據實驗表明,簡池患的雁瘟真的是最神奇的一種,不會傳染,但症狀卻一樣不缺,起初他們以為這可能並不是雁瘟,但是隨著簡池的病越來越嚴重,心裡的希望也就漸漸褪去了。
他是幸運兒,也同樣不幸。
“皇兒……”
端皇后也得知了這件事情,握著簡池的手不放,她的心裡也有數,如今這一別,怕是此生再難見了。
簡池聽著她顫抖的聲音,差點想把她兒子其實早就死了的事情告訴她,不過想了想還是放棄了,而是轉而給了端皇后一個擁抱。
皇后又哭了。
沈燕然輕咳了一聲,有些吃味:“皇后娘娘還是不要久待了,畢竟阿池現在還在病中,吹不得風。”
皇后抹了抹眼淚,對沈燕然說:“陛下,我們阿池就拜托你照顧了……”
“這是自然,孤會照顧好她的。”沈燕然上前一步把簡池拽到自己身後:“皇后就放心吧。”
端皇后也的確放心了,這麽多天的觀察,他算是明白了,這位皇帝對於自家孩子的確有幾分真心在,而阿池……更不用說了,對皇帝也是有情意的。
這就好這就好,也算是減退了一些她心中一直有的愧疚,當年送這個孩子和親,一直是他們割舍不去的心頭之痛。
……
“孤記得你喜歡吃。”沈燕然對簡池說:“南方有很多美食。”
簡池其實都行。
接下來的日子就是他跟沈燕然的旅遊之行,雖然看不到,但好在耳朵可以聽到,每到一個地方,沈燕然都會給他講述那些美景,為他描述那些事物。
他們一起度過了很多美好的時光,這段時間,平陽安把持朝綱,朝中上下已經有不少大臣暗自想要擁護平陽王謀反。
平陽王本人想的卻是自己那倒霉弟弟什麽時候回來。
沈燕然一心撲在簡池的身上,到最後更是連奏折都不看了,把所有的事情扔給了倒霉哥哥。
日子一點點的過,直到有一天,凌晨半夜,簡池睜開了眼睛,他握住了沈燕然的手,身側的男人幾乎是立刻就睜開了眼睛。
“我想吃桂花糕。”
簡池在他的手心寫字。
沈燕然無奈的拿起他的手也寫:“餓了我讓人送來。”
簡池不依,而是堅持:“我就要吃你做的。”
深更半夜,指使皇帝陛下去做桂花糕,恐怕也只有他有這個勇氣了。
沈燕然倒也不惱,幾下就翻起身:“好,你乖乖睡覺。”
從床上坐起來,沈燕然要拿外套穿,卻被簡池攥住了手,沈燕然動作一頓,簡池從後面抱住了他。
少有的主動。
沈燕然勾唇笑了笑,在他的唇上親了一口,拿起簡池的手寫字:“我很快回來。”
簡池緩緩寫:“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