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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娛樂圈](GL)》第147章 147
會所包廂門口。

 “合作愉快。”秦意濃彬彬有禮地伸出手,和面前相貌陰冷的男人握了下手,冰冷的溫度讓人聯想到陰溝裡吐信的毒蛇。

 “合作愉快。”男人回握,拇指在秦意濃的手背上輕浮地撫了一把,“秦總保養得真不錯。”

 秦意濃笑容未變。

 黎家家主黎益川的相貌看起來比他的實際年齡小許多,像三十多,皺紋都很少,歲月幾乎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痕跡。他和韓玉平是同一個時代的人,比韓玉平略小了幾歲,但今年也是逾天命的年紀。皮膚很白,是那種羸弱的不見血色的蒼白,近乎透明,兜裡常備著手絹,捂住咳嗽的口鼻。

 聽說是娘胎裡帶出來的病,這輩子只能將養著。

 二人松開手。

 黎益川狹長的眼睛微微地彎了一下,突然道:“秦總,你開的條件……是不是還可以商量一下?”

 秦意濃偏了偏頭,挑眉:“黎總,臨時變卦不好吧?”

 黎益川視線掠過面前女人的臉。

 十年過去了,她倒是變化很大。青澀褪去,就像熟透了的紅櫻桃,舉手投足都是顛倒眾生的風情。黎益川舔了舔唇,道:“沒有簽合同,一切都可以改。”

 秦意濃唔聲,勾唇笑道:“黎總還想要什麽?”

 “要你陪我一晚。”黎益川似笑非笑,目光輕佻地上下掃視女人,定格在她身前起伏的曲線。

 秦意濃盯著他,黎益川回視。

 幾秒對視後,兩人同時大笑。

 黎益川好像笑得眼淚都要出來,用助理遞過來的手絹掩了下口,擦完手再親自疊好,假惺惺道:“我說笑的,秦總可不要生我的氣啊。”

 秦意濃很理解的,笑著說:“怎會?”

 黎益川將手絹交回到助理手上,眼底的笑意倏忽不見,話鋒一轉道:“但我每次一見你這張臉,就想起當年的舊事,我這火氣啊,蹭蹭地往上冒,合作就不愉快了,不愉快我就不想合作。”

 秦意濃和和氣氣的:“那怎麽樣您才能愉快呢?”

 關菡垂下眼眸,收在背後的手指攥得指節發白。

 兩個月了,秦意濃和黎益川的交涉過程中反反覆複,像耍貓逗狗一樣吊著秦意濃,不肯給個準信。偏偏秦意濃是弱勢方,明知道對方的意圖,還是要上鉤。

 用秦意濃的話來說,雙方積怨已久,黎益川要消一口鬱氣,她配合就是。

 明明兩人先前相安無事,誰也不想動誰。現在被黎益川抓到弱點,就仿佛被捏住了咽喉。唐若遙就是她要命的咽喉。

 還有……

 關菡余光掃過桌上的酒瓶,秦意濃剛做完手術不久,醫生嚴令不能喝酒。這段時間為了和黎益川周旋,又開始碰酒了。

 黎益川拍了拍秦意濃的右肩,露出回憶神情,問道:“你那時候是用的這隻手嗎?”他嘖了聲,咧出森白的牙,輕慢笑道,“廢了這隻手,我們就一筆勾銷。”

 秦意濃肩膀一側,避開黎益川的觸碰,哂笑:“黎總這麽說就沒意思了。”

 黎益川聳肩,不置可否,向助理使了個眼色,助理拉開了包廂門。

 兩人在門口道別。

 秦意濃望著對方傲慢離開的背影,神情平淡,不見喜怒。

 關菡牙關咬得咯吱作響。她一向穩重,此刻恨不得把那個病歪歪一肚子賊心爛肺的男人揍得滿臉開花。

 秦意濃看向關菡,淡道:“別想了,他身邊那麽多人,雙拳難敵四手。”

 關菡說:“秦姐,他根本就不想和解,你又何必——”

 秦意濃輕輕地打斷她:“是條件不夠打動他罷了。”大家都是商人,黎益川更是典型的奸商,他們是有仇,但在共同的利益面前,私怨算得了什麽?

 關菡道:“他還不滿足,你這麽多年的老本都要賠進去了,他明明就是趁火打劫!”

 秦意濃笑:“換成是我捏著他的把柄,我也會趁火打劫。”

 關菡脫口道:“你才不會。”

 秦意濃瞧了她一眼,目光溫潤。

 “不管會不會吧。”秦意濃說,“錢沒了可以再賺,公司沒了也可以再開。遙遙要是因為我出事,我這輩子都沒辦法原諒自己。”

 “不用非和黎益川和解啊,你多派幾個人保護好她不就行了?或者你乾脆讓她留在家裡,他總不可能找上門來。”

 秦意濃拍了拍她的肩膀,無意多說,道:“我們也走吧。”

 離約定的還有一個月時間,她會讓黎益川松口的。今天黎益川主動提及舊事,代表他已經在考慮了,秦意濃姿態放低到如此地步,誠意可見一斑,再得寸進尺,他也要考慮魚死網破的風險,不如見好就收。

 關菡說的她豈會不懂?但秦意濃不止是想保障唐若遙的人身安全,她還想讓她在這條道路上走得順當,不要遇到不必要的挫折,更想往後的漫長年歲裡,能夠平安相守,不必時時提心吊膽。

 黎益川是一定要邁過去的坎,躲不了。

 秦意濃在心裡歎了口氣。如果她預料到將來會和唐若遙在一起,她一定早作準備,是她思慮不周,連累了對方。

 胃裡傳來熟悉的灼痛,秦意濃足下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鬢角沁出冷汗。

 關菡天天跟著她,看她的反應就知道是胃病犯了,忙伸手扶住她的胳膊,秦意濃低頭,用只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道:“藥給我。”

 關菡從包裡拿出水和藥,就在走廊裡服了。

 “咳。”身後陡然傳來一道咳嗽聲。

 秦意濃身形一僵,迅速放松下來,唇角勾出和善的笑容,回頭禮貌問好:“小紀總。”

 紀雲瑤靠著牆壁的懶散的身形站直了,眯了眯狹長的鳳眼,望向背影早已消失的拐角,玩味道:“我沒看錯的話,你是在和黎益川一塊吃飯?”

 秦意濃微微頷首。

 紀雲瑤問:“你什麽時候和黎益川有交情了?”

 秦意濃沒料到她有此一問,愣了半秒,道:“他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啊。”紀雲瑤忽的湊近她,兩人距離不到十公分,年輕女人嘴角噙笑,道,“這個人有點陰險,做生意很厲害,交朋友就算了。”

 秦意濃心想:你做事全憑喜好,喜怒無常,比起黎益川也不遑多讓吧?

 秦意濃面上笑道:“多謝忠告。”

 紀雲瑤再貼近她一點,兩人身高相當,幾乎挨著她的耳朵,笑嘻嘻道:“你是我小姑,說謝幹什麽,應該的。黎益川要是欺負你,你告訴我,我幫你……收拾他。”

 最後三個字她說得很輕,唇瓣若有若無碰到了秦意濃的耳廓,讓秦意濃頭皮發麻。

 秦意濃不知道會偶遇紀雲瑤,更不知道她過來跟自己說這番話是什麽意思,面對紀雲瑤的“好意”,秦意濃只是客氣道:“會的,多謝。”

 紀雲瑤擺手:“都說了不用謝了,寧寧怎麽樣?我最近忙得都沒時間去看她,她有沒有說想我?”

 秦意濃唯一能確定的紀雲瑤嘴裡的真話,就是有關寧寧的。

 她對秦嘉寧是真的疼愛,有時候比秦意濃這個親媽都要上心。聽紀書蘭說,前段時間紀雲瑤還帶寧寧去遊樂園玩了。秦意濃這樣的身份注定是不能成為一個普通的母親的,為了安全起見,別說去遊樂園,她連別墅的大門都不會帶寧寧出一步,活動范圍只有別墅和小花園。

 寧寧好靜,也懂事,從來不說什麽想讓秦意濃帶她出去玩。但那天晚上視頻,寧寧說起遊樂園,白淨的小臉上明顯寫著興奮,過後幾次也時不時地提起來兩句。

 對此秦意濃是感激紀雲瑤的,眼神柔和了些許,道:“有,她說你還答應要帶她去迪士尼?”

 紀雲瑤笑:“對,我答應了,但首都沒有,我先擠出幾天假期,抽個空去趟S市吧。”她唇角往上勾了勾,“小姑放心把寧寧交給我麽?不怕我把她拐跑了?”

 秦意濃淡道:“紀家那麽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哈哈哈哈哈。”紀雲瑤一愣,再次被秦意濃戳中了詭異的笑點,手撐在牆壁上,笑得前俯後仰。

 秦意濃習以為常,靜靜地瞧著她。

 紀雲瑤擦了擦眼角飛出來的淚水,笑得直喘氣,道:“每次遇到你都很開心,我剛剛心情還很不好的。”

 秦意濃淡淡的:“我很榮幸。”

 紀雲瑤的話真假難辨,秦意濃信她才怪。

 紀雲瑤洞悉她的想法,強調道:“真的,碰到個滿嘴跑火車的合作夥伴,聽他吹牛打屁,喝了一晚上酒,白的紅的摻著喝,我現在胃還不舒服呢。”

 她視線往旁偏了偏,落到關菡身上,笑問道:“關助理,你有胃藥嗎?”

 關菡看秦意濃,秦意濃點頭。

 關菡遞給紀雲瑤。

 紀雲瑤捏在手裡,沒吃,意味深長地說:“小姑,你說人要爬到多高,才能滿足呢?”

 江老、紀家、黎益川,紀雲瑤每次見她,她都在巴結不同的人,或許不能用巴結,她和黎益川起碼是地位平等的,給紀雲瑤一種很強烈的賭徒觀感,抓住每一個機會不放,不停地往上爬。

 人生就是一場豪賭,紀雲瑤自己很喜歡這句話,但是面前就有一個比她還能賭的賭徒,她說不上什麽感覺,欣賞?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她發現自己不如秦意濃豁得出去,她不是一個合格的賭徒。她的容貌天資,看起來就適合做柔弱依附的菟絲花,纏著樹枝生長,人生會輕松很多,但她偏要做挺拔的青竹,風雨不改其志。

 秦意濃波瀾不驚,淡道:“自然是能爬多高爬多高。”

 紀雲瑤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問她:“名利這麽吸引人嗎?”

 秦意濃反問:“你又怎麽知道大家都是為了名利?”

 不是每個人都像她一樣含著金湯匙出生,縱使紀家人才濟濟,她能越眾而出是她的本事,成為下一代家主繼承人,但她的起點已經是多少人一輩子都看不到的終點。

 “那是為了什麽?”紀雲瑤眨巴眨巴眼睛,眸子裡呈現出真誠的費解。

 “為了自保。”還有保護他人。

 “嗯?”

 秦意濃定定地望了紀雲瑤一眼,臉上的笑容淡去,她禮貌地頷首,柔聲說:“我還有事,小紀總少陪了。”

 紀雲瑤歪了歪頭,目光落在秦意濃施然離去的背影,一直到她消失在拐角,猶自沒有回神。

 秦意濃。

 紀雲瑤舌尖抵著下顎,在心裡默念這個名字,眯起了眼睛。

 她折身回了包廂,滿屋的人見她進來不約而同地靜了一下,等紀雲瑤重新入座,時間才慢慢地重新開始流動。

 散席,紀雲瑤坐進商務奔馳的後座,衝自己的秘書勾了勾手指。

 秘書附耳上前。

 紀雲瑤耳語道:“去查一下,秦意濃和黎益川有什麽交情。”

 秘書點頭。

 紀雲瑤靠在座椅裡閉目養神。

 黎益川此人,在圈子裡很有名,正如紀雲瑤忠告秦意濃的那樣,做生意很厲害,但為人陰險狡詐,手段也不怎麽光彩。紀雲瑤自然不怕他,但她沒興趣和這種人打交道。且紀家在商正大光明,和黎家除了偶有生意上的往來,井水不犯河水。

 紀雲瑤覺得秦意濃這次的賭注下得有點大,坐莊的黎益川未必會讓她好過。她暫時沒什麽想法,就是好奇秦意濃到底有什麽目的,選了這麽個人。

 紀雲瑤食指搭在膝蓋上,有節奏地敲打著,忽然睜眼道:“我最近能騰出時間麽?想帶個小朋友出去玩幾天。”

 秘書低頭點著平板,道:“如果把行程壓縮的話,一周後有三天空閑。”

 紀雲瑤指尖一頓,淡道:“那就壓縮吧。”

 秘書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道:“這樣的話您現在不能回家,我們要連夜飛趟港市。”

 紀雲瑤:“……”她磨了磨牙,說,“行,改道去機場。”

 ***

 鴻蒙公館。

 衛生間傳來嘔吐聲。

 關菡站在廚房門口,一邊盯著灶上的醒酒茶,一邊側耳聽著衛生間的動靜。

 過了十幾分鍾,最後一道衝水聲響起,秦意濃打開了門,剛洗過臉,不小心沾到水的發梢往下滴著水,貼在雪白的細頸上,黑白分明。

 秦意濃輕輕地吐了口氣,在關菡的攙扶下坐在飯桌旁。

 關菡端來醒酒茶和蜂蜜水,都放在秦意濃面前。

 秦意濃一樣一樣地喝了,眉目乖順。

 關菡問:“好點了嗎?”

 秦意濃抬首,衝她露出一個恬靜的笑容:“好多了。”

 關菡說:“實話。”

 秦意濃仔細地感受了一番,說:“確實好多了,喝完全身都暖和了。”

 關菡不由分說:“再喝一碗,廚房還有。”

 秦意濃:“……”

 結果灌了一肚子湯湯水水,秦意濃艱難地扶著沙發背,站著消食。

 關菡收獲了秦意濃嗔怪的一眼後再度進了廚房,洗碗的時候特別用力,咬牙切齒,仿佛面前的不是碗,是她的生死仇敵似的。

 以前秦意濃拚命工作的時候,她還有理由勸她,錢是賺不完的,適當的時候可以休息一下。現在她連勸都無從勸起,秦意濃不是故意要弄壞自己的身體,她有不得不這麽做的理由。她可以休息,但她的敵人不會休息,隨時等著給她致命一擊。

 不用關菡交代,她每次喝酒前乖乖提前吃解酒藥,中途盡量多喝水多吃東西,減少酒精對胃的危害,過後更是催吐、醒酒茶、蜂蜜水,一樣不漏。

 她還能說什麽?說你不要管唐若遙死活了嗎?還是不管偌大的公司幾百張吃飯的嘴?還是不管那些啟動了的項目,生活在水深火熱裡的婦女兒童、弱勢群體?如果秦意濃真的能做到不管不顧,也不再是秦意濃了。

 關菡在廚房呆了很久才出來,正好撞見秦意濃掛斷電話的那一瞬間,還有一句低柔繞梁的:“遙遙晚安。”

 關菡舒展開眉眼,低頭兀自笑了笑。

 幸好她還能從唐若遙那裡得到一絲慰藉,雖然累,但秦意濃應該很開心。

 希望這一劫過去,以後能平安順遂,再也不要有風波。

 秦意濃低頭專注翻著和唐若遙的聊天記錄,沒聽到關菡走近的腳步。

 “秦姐。”

 “嗯?”秦意濃鎖屏,回過頭來。

 關菡從兜裡掏出來捂熱的一個荷包,遞過去,說:“送給你的。”

 “這是什麽?”秦意濃端詳過後,笑道。

 “平安符。”關菡說,“我讓我媽去寺裡求的,聽說很靈驗。”

 秦意濃開她玩笑,揶揄道:“沒讓你媽給你求個姻緣符?”

 關菡:“……”

 “不逗你了。”秦意濃揚了揚手裡的平安符,“我會貼身帶著,謝謝。”

 ***

 翌日秦意濃有個通告,她近來忙公司和楓紅的事比較多,再加上黎益川,很少接以單純藝人身份出席的通告。但這次例外,是個慈善性質的拍賣會,她受邀出席,還提供了一副收藏的名畫以供拍賣。

 現在明星參加慈善拍賣的不少,有的是真的熱心慈善,有的是為了作秀,不管怎麽說,明星效應帶動了拍賣會的熱度。

 秦意濃但凡有空都會參加,雖然要麽是被網友批為作秀,要麽不會被報道。畢竟秦意濃參加慈善拍賣會,多麽無趣的一件事,哪有她的傳奇緋聞有熱度。

 拍賣會在晚上,有晚宴,但下午就得出發。秦意濃換好衣服化了妝,從公司出發,坐上備的加長黑色賓利去拍賣會現場。

 快到達目的地,秦意濃眼皮莫名一跳,心跳猝然快了一拍。

 仿佛響應她的預感,手機鈴聲在同一時間響了起來。

 沒等秦意濃出聲,安靈的聲音十萬火急:“出事了!快回來!”

 “什麽事?”

 “我剛收到的消息,寧寧被曝光了!”

 秦意濃腦子嗡的一聲,她好像突然聽不懂人話似的,每一個字都知道什麽意思,組合起來就是亂的,沒辦法拚湊出完整的意思。

 她嘴唇顫抖:“什麽叫……被曝光了?”

 安靈剛得到消息,恨聲道:“有人拍了寧寧的照片,還有她的幼兒園,信息全都曝光了。”

 一層冷汗,螞蟻一樣爬過秦意濃的後背。

 她握著手機,眉眼一點一點地凝固,僵成了一塊不會說話的石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秦姐——”關菡推了下秦意濃的肩膀,道,“有記者。”

 賓利已經駛進記者埋伏好的包圍圈,只見方才還空無一人的道路兩旁,倏地衝出來一大群人,長槍短炮一擁而上,頃刻間將道路圍得水泄不通。

 如同嗅到魚腥味的貓,嗜血的豺狼!

 秦意濃的車堵在其中動彈不得。

 司機回頭,焦急求助:“秦總。”

 記者們在外圍用力敲著窗戶,拉著車門,隔著厚厚的遮光貼膜都能瞧見對方興奮狂熱的表情,大張的嘴,片刻不停地說著什麽。

 敲窗戶的聲音不絕於耳。

 篤篤篤,篤篤篤,四面八方,像是綿密追魂的鼓點,緊緊扼住人的心臟,讓人喘不過氣。

 嘈雜的聲音隔了一道車窗,卻不能阻擋它們傳進車內人的耳朵。

 關菡當機立斷聯系了後一輛車的保鏢,八個身強力壯的西裝保鏢從外面艱難突圍,擋在了秦意濃的車外面,左支右絀地隔絕著記者窺探的視線。

 關菡試著讓司機開車,但記者們有備而來,又是見慣了大場面的,這種虛張聲勢的威脅根本不放在眼裡,他們不僅不退,反而更加囂張地推進,直接坐在了前車蓋上,鏡頭懟在擋風玻璃上,意圖拍攝裡面模糊的身影。

 關菡聽著耳機裡保鏢因為擁擠吃力匯報的聲音。

 “人太多擋不住,沒辦法平安護送秦總出去。”

 “是不是聯系安總再派一支隊伍過來?”

 關菡望向一旁的秦意濃。

 秦意濃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連表情都沒變過。

 關菡垂眸往下,看她在收在兩側的手指握成了拳頭,白皙手背青筋一根一根地凸了起來,繼而太陽穴的青筋也開始微微抽動著,顯出幾分猙獰的狠意來。

 秦意濃閉了閉眼,無比沉靜道:“下車。”

 關菡道:“現在沒辦法護送你平安出去。”

 秦意濃面無表情,重複:“下車。”

 關菡:“秦姐……”

 秦意濃喊司機開了車鎖,直接越過關菡握住了車門把手。

 關菡忙道:“我先和外面的保鏢知會一聲。”

 秦意濃眼簾低垂,沒說話,但收回了手,她聽進去了。

 僵持的場面有了動靜,原本四散開的保鏢忽然朝一側車門聚攏。嗅覺敏銳的記者們立刻就知道秦意濃要出來了,他們瘋了,一股腦地朝這個方向奔了過來。

 保鏢們幾度被衝散,幾度聚回來,終於有一次,抓住了機會,關菡聽到了耳機裡催促的聲音:“快!就現在!”

 賓利後車門打開,秦意濃彎腰走了出來。

 她今天化了一個很淡的妝,幾乎素顏出鏡,穿著也很低調,襯衫長褲,她是正正經經來參加慈善拍賣的,她帶了一幅畫。然後,她視如生命的女兒不知道被誰曝光了,她的長相,她上學的幼兒園,而她的女兒今年甚至不到四歲,她被堵在了去拍賣會的必經之路上。

 遠目望去,到處都是烏壓壓的黑色恐怖。

 熟悉的娛媒狂歡,再次落到了她的頭上。

 ——日前你的父親接受采訪,已經證實你與數名男性有染的事實,你怎麽看?

 ——證據確鑿,你還要狡辯嗎?!

 ——自己說的謊言被父親親口拆穿,冰清玉女人設崩塌,你想對一直支持你的粉絲說什麽?

 時間被拉回到現在。

 “秦影后,請問您有一個私生女的事,是真是假?”

 “請問孩子的父親是誰?”

 “你是什麽時候生下這個孩子的,你是否已經隱婚?”

 秦意濃抿唇一言不發,保鏢們費力地將她護在中間,還是有幾個話筒在推搡中懟到了秦意濃臉上,很快被關菡撥開。

 “請回答我們的問題好嗎?”

 “請您說句話!”

 “身為公眾人物,難道不該面對大眾的質疑嗎?!不該給我們一個交代嗎?!”

 秦意濃停了下來,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那個提問的記者一眼。

 她紅唇微啟,唇角竟然牽出一絲涼薄的笑意:“交代是嗎?”

 記者一愣,驀地不寒而栗。

 說時遲那時快,秦意濃忽然伸手,在所有人始料未及的目光下奪走了該記者手裡的話筒,狠狠地往外一擲。

 話筒砸在地面上,嗡的一聲長鳴——

 四下嘩然。

 秦意濃輕聲說:“這就是我的交代。”

 她抬起眼眸,掃視全場,冷冷地吐出一個字:“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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