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一刻鍾，紀雲瑤從書房出來。

　門口守著的傭人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瞧了瞧紀雲瑤的臉色，心裡裝滿了問題。

　紀雲瑤深受老家主寵愛，哪怕是現任家主、她親爹都沒有她受寵，紀雲瑤能坐到這個位置上，有一大部分助力是老家主推的。

　突然被罰，腦子活絡些的紀家傭人便開始東想西想了。該不會是紀雲瑤失寵，紀家的繼承人要換人了吧？畢竟現任家主還有其他子女呢，雖說是私生子，名義上沒有繼承權，但真到那一步，私生不私生的重要麽？古代還有九龍奪嫡呢。

　嘖，可惜紀小姐是個女孩，她要是個男孩，紀家早就是她的天下了，何至於擔心這個位子坐不穩。

　傭人正暗暗思忖著，冷不丁撞上紀雲瑤幽冷的目光。

　傭人打了個突，險些驚叫出聲，他往後退了一步，嚇出一身冷汗。

　紀雲瑤回到了祠堂，再次跪好。

　她腰背挺直，雙目肅然，定定地凝視著那些黑漆漆的牌位。

　祠堂的門口悄悄靠近一個人，已經很少走動的老家主拄著拐杖，站在門口靜靜地看了一會兒，離開了。

　紀雲瑤保持著跪姿，一動不動。

　***

　秦意濃回去將宴會聽到的事說了，唐若遙和她如出一轍的驚訝，爾後擔憂起秦意濃，道：“會不會影響到你和紀家的關系？”

　秦意濃心說你真是護短護到了一個地步，紀雲瑤都被關禁閉了，還在擔心我會不會被連累。

　“應該不會，我和紀家關系本來就不密切。”秦意濃一哂，道，“再說，就算牽連到我，是除了我在族譜上的名，還是讓我的體內不再流紀家的血？”

　她除了認祖歸宗那天去過老宅，以後就只有在每年的家宴上見面。今年和往常一樣，老家主連一個眼神都沒有額外賞給她。

　紀雲瑤的爸爸紀彰更是，紀書蘭離家私奔時紀彰年紀不大，幾十年過去了，他連紀書蘭都不記得了，何況這個早就被傳為“意外亡故”的姑姑的女兒。

　不過他今日用飯時臉色不太好，可能是被紀雲瑤給氣的。他其他的兒子女兒倒是人逢喜事，笑意盈腮，雖說刻意掩飾了，還是瞞不過秦意濃的眼睛。

　紀雲瑤犯錯被關禁閉，最高興的當然是她的兄弟姐妹了。

　預定繼承人，畢竟不是已經繼承了紀家家主位，隨時可以換的。紀雲瑤高高在上，天資卓絕，就像一台精密運轉的機器，把他們這些同輩比到了泥裡，現在她竟然自毀長城，犯到了他們手裡，不好好把握住這個機會，枉費他們在紀家這麽多年。

　紀雲瑤有麻煩了。

　秦意濃捏了捏眉心，道：“我欠她一個大人情。”

　唐若遙說：“還得了嗎？”

　秦意濃實話道：“可能還不了了。”黎益川加上上回幫她出頭，這就欠下兩個了，寧寧面前說一籮筐好話也不夠啊。

　唐若遙光棍地攤手道：“那就不還了。”

　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還是秦意濃教她的。

　秦意濃看著她，半晌，笑了起來，道：“我也是這麽想的，但幾道好菜還是要燒的。”

　***

　早晨六點整，一分不多一秒不少，紀雲瑤繃著的那口氣松懈下來，身形微不可查地晃了下，她單手撐地，咬住下唇，慢慢地站起來。

　關節像生了鏽的齒輪，每一次咬合都讓她齒尖的力道再重一分。

　耳尖倏地一動，一雙幽冷至極的眸子向門口掃了過去。

　身形挺拔的青年站在那裡，比紀雲瑤約莫大上一兩歲，生了一副英俊斯文的面孔。

　紀雲瑤瞧見那張與自己有兩分相似的臉，唇角微挑，似笑非笑：“大哥，怎麽起這麽早？”

　紀家大哥笑容和煦，眼底溢出真誠的擔憂，道：“聽說妹妹被罰跪，我擔心你，過來看看。”

　紀雲瑤笑著說：“看到了？”

　紀家大哥更憂愁了，道：“你一個嬌嬌女兒家，這麽跪上一天一夜，不知道會不會落下什麽病根。”他說著心疼，語氣裡卻半點沒有憐愛之意，只有幸災樂禍。

　真要落下病根他立馬去買鞭炮放上。

　紀雲瑤仿若未覺，順坡上驢道：“有勞大哥替我叫醫生過來。”

　紀家大哥：“……”

　紀雲瑤和他說了幾句話，腿差不多能走了，她邁開小腿，面不改色走出祠堂。路過青年身邊，雲淡風輕地道了聲：“大哥那麽想知道會不會落下病根，去跪一跪不就知道了？”

　不管青年會有多麽精彩的臉色，紀雲瑤目不斜視地回了房。

　不多時，傭人敲門，說醫生來了。

　紀雲瑤收起盒子，放進抽屜裡，沉聲道：“進來。”

　紀雲瑤看似嬌生慣養，可忍耐力遠比普通人強，醫生給她按揉化開膝蓋的淤血時，她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兀自翻著手頭的一本書。

　醫生處理完，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紀雲瑤看完了書，繼續盯著窗外長久地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麽。

　樹葉拂動。

　放在床頭櫃的手機震動起來。

　紀雲瑤隨手拿起來，看清來電顯示的時候眸底多了一絲不自知的暖意。

　她接起來，漫不經心地笑道：“小姑。”

　秦意濃毫不猶豫地扯大旗道：“寧寧說想你了，問你什麽時候有空過來吃飯。”

　紀雲瑤故作哀怨道：“光寧寧想我嗎？”

　秦意濃淡道：“我媽也想你。”

　紀雲瑤一愣，突然爆笑出聲，哈哈哈哈停不下來。

　和秦意濃共用一對耳機的唐若遙聽到裡面魔性的笑聲，不知不覺竟然跟著笑了。

　秦意濃半嗔不嗔瞧她一眼。

　紀雲瑤耳尖，止住笑道：“小姑父也在啊？”

　秦意濃：“嗯哼。”不置可否。

　紀雲瑤道：“既然盛情邀請，那我就卻之不恭啦。”她膝蓋沒好全，需要在家休息一天，道，“明天行嗎？”

　秦意濃說：“行，想吃什麽菜發我微信上。”

　說到這應該快掛電話了，紀雲瑤攥緊手機邊緣的指節動了動，忽然沒話找話地問了句：“你們今天走什麽親戚？”

　秦意濃如實答道：“今天我們一家要去韓家。”

　紀雲瑤心念一動，說：“回娘家麽？”

　秦意濃：“是啊。”

　秦意濃聽那邊沒動靜了，過了會兒，紀雲瑤方說：“我明天上午十點到。”

　秦意濃：“好。”

　兩秒後，電話斷了，紀雲瑤主動掛的。

　秦意濃摘下耳機，唐若遙把兩隻藍牙耳機收進盒子裡。

　唐若遙感慨地說了句：“好像個缺愛的小寶寶啊，憐愛三秒。”

　秦意濃晃了晃手機：“還通著話呢。”

　唐若遙明知她掛了，還是忍不住眼皮一跳，緊張得心跳加速。

　秦意濃哈哈笑道：“騙你的。”

　唐若遙暗暗磨牙，伸手掐了把女人的臉。

　秦意濃攬過她腰，道：“走了。”

　紀書蘭、唐斐、寧寧都換好了衣服，在客廳等著，一家人整整齊齊，驅車前往韓家。

　年初四，紀雲瑤來秦宅作客，帶了幾份禮物，人人都有，包括唐斐。

　唐斐看他姐眼色，唐若遙衝他點點頭，唐斐就接了。

　“小弟又長高了。”紀雲瑤隨口寒暄。

　她可以管唐若遙叫小姑父，但叫唐斐是不遵循輩分來的。唐斐隨寧寧叫她：“紀姐姐。”講禮貌的小帥哥一枚，未成年，紀雲瑤沒那個閑心嚇唬小孩，有時候心情好起來，還會問問他的學習。

　唐斐道：“吃得多。”

　紀雲瑤：“哈哈哈哈哈哈。”她問，“你是跟你姐夫學的嗎？”

　唐斐抓了抓後腦杓，不明白：“啊？”

　紀雲瑤說：“誇你呢，說你幽默。”

　唐斐：“哈哈哈哈哈有嗎？”

　紀雲瑤：“哈哈哈哈有啊。”

　唐若遙在廚房給秦意濃打下手，扭頭看唐斐和紀雲瑤相處融洽，很快收回了視線。紀雲瑤比先前那副捉摸不透的樣子好多了，而且她對小孩格外地寬容，唐斐雖然大隻了點，但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唐若遙不擔心他。

　要說紀雲瑤最重視的還是秦嘉寧。

　秦嘉寧的變化也很明顯，又長了一歲，身量抽長，五官也比以前更精致了。看到秦嘉寧的成長，再比較秦意濃的童年照，果然不是親生的母女。

　秦意濃圓潤了好一陣，才慢慢地褪去嬰兒肥，秦嘉寧壓根就沒有這一節，她像她生母，從小就是漂亮的美人胚子。

　不知道長大後會不會也更肖似她母親。

　紀雲瑤把寧寧抱在腿上逗她，寧寧不自在地動了動，紀雲瑤故作傷心地問：“怎麽了？不喜歡姐姐了嗎？”

　寧寧抿了抿唇，道：“沒有，我是個大孩子了，不能總是讓別人抱。”

　紀雲瑤：“我是別人？也沒有總吧？”

　寧寧根據她的話思索了一番，搖頭說：“不是，沒有。”她乖乖地在紀雲瑤懷裡坐著了，左顧右盼的。

　紀雲瑤在心裡歎了口氣。

　小朋友長大了，遲早要和自己生疏……

　算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紀雲瑤說：“你不是要教我轉魔方嗎？”

　寧寧想起來，說：“對哦。”她扭頭，奶聲奶氣道，“舅舅，可以幫我去房間裡拿兩個魔方嗎？”

　唐斐起身：“可以啊。”

　紀雲瑤看著唐斐的背影，眼神微眯。

　不一會兒，唐斐便拿著兩個高階魔方出來，向寧寧確認無誤後，給了她們。

　一個學，一個教，時間不知不覺地流逝。

　唐若遙拉開廚房門，招呼道：“吃飯了。”

　唐斐第一個長身而起，去廚房端菜，寧寧從紀雲瑤腿上跳下來，緊隨其後。大的小的都擠進廚房裡，遠遠的就聽到寧寧在喊：“媽媽給我留一個！”

　紀雲瑤：“……”

　端個菜而已，爭來搶去的做什麽？幼稚。

　上一秒還這麽想著的紀雲瑤，下一秒鬼使神差地站在了廚房門口，淡道：“要幫忙嗎？”

　秦意濃為了招待紀雲瑤，就差做一桌滿漢全席了。小朋友拿了空碗筷出去便被秦意濃勒令不準進來，廚房的人手夠，但再來一位也行，秦意濃心思轉了轉，吩咐道：“你端那個綠葉菜。湯留給唐斐，他皮厚。”

　皮厚的唐斐假嚎起來：“我太難了。”

　紀雲瑤眉間染上笑：“好。”

　除了下廚的秦意濃，紀雲瑤和其他人差不多一同上桌。秦意濃拿了瓶飲料，問紀雲瑤：“你要喝酒嗎？”

　紀雲瑤：“我和你們喝一樣的。”

　唐若遙給每個人面前的杯子倒了飲料，秦意濃率先舉杯道：“新年快樂。”

　眾人同舉杯，齊聲道：“新年快樂。”

　他們一家人天天在一起吃飯，沒必要弄這個，這話是說給誰聽的，自然是紀雲瑤。

　紀雲瑤留下吃了頓晚飯，天黑才走。

　她受罰的事，秦意濃沒問，紀雲瑤更沒有主動提。臨走紀雲瑤收到了兩份新年禮物，一份是來自秦意濃的。

　——一條項鏈，吊墜是水晶雕刻的小豬。

　算不上貴重，紀雲瑤卻珍惜地收進了掌心。

　另一份是寧寧的，給她畫了一幅畫。

　好像秦意濃生日寧寧也送了一幅畫，紀雲瑤想。她在秦意濃朋友圈看到過。她把兩樣禮物都放回盒子裡，唇角微揚，放松地閉上了眼睛。

　新年過後，唐若遙接了幾支短片拍攝的工作，算是一種鍛煉。嗷嗷待哺的粉絲們心裡的大石頭落下了一半，但還是盼著唐若遙能趕緊接新戲。

　唐若遙接收采訪時回應稱：“最近都在充電，充得差不多了。有好劇本和靠譜的製作班底的話，可以立刻進組。”

　她的檔期一放開，約她戲的人紛至遝來。

　有從穆青梧那裡聯系的，也有直接打到她手機上的。手機又響了，秦意濃替她拿過去，揶揄地一笑，道：“唐老師很搶手啊。”

　唐若遙得意地搖頭晃腦道：“也不看看是誰老婆。”

　她走到一邊接電話去了。

　秦意濃搖頭失笑。

　秦意濃把唐若遙給她的劇本都翻了一遍，沒有看中的。拍戲拍到她這個程度，能讓她感到耳目一新的劇本已經不多了，她《本色》過後不接戲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既然如此，拍戲的計劃只能暫且延後，等到合適的劇本再說。但秦意濃有些焦慮，正如韓玉平說的，久不拍戲，恐怕會生疏，正好安靈給她接了支廣告。

　廣告帶一些劇情，和她搭檔的是個年輕男演員，秦意濃把自己兩年的表演積累都釋放在了這支廣告上，發揮得淋漓盡致，男演員被她的氣場壓得喘不過氣，拍完戲都快累虛脫了。

　秦意濃身心舒暢，拍了拍男演員的肩膀：“不錯，加油。”

　男演員擦著額上的汗：“謝謝前輩。”

　廣告正式上線的當天，這位男演員發了條微博，講述那天在片場拍攝的“驚心動魄”。

　【秦·廣告片裡飆演技·意濃】

　【救救影后吧，看看孩子都憋成什麽樣了2333】

　【新電影，我要新電影！敲碗等】

　不久之後，秦意濃真的接到了一個新劇本，編劇是她認識的一個熟人——還是柴子秋。柴子秋聲稱這是他積壓了多年的稿子，之前寫完了覺得不夠好，放在那壓箱底了，去年有靈感重寫了一稿。

　巧就巧在，柴子秋的靈感是秦意濃給的，某種意義上，他是為秦意濃量身定做，寫了一個劇本。

　秦意濃在公司把劇本打印出來，屈指彈了彈封皮，唇角微勾，放進了包裡。

　晚上，唐若遙見到了這部劇本的真容。

　她先看封皮，倒吸了一口氣，毫不掩飾自己的震驚：“武則天？”

　秦意濃笑笑。

　唐若遙迫不及待往後翻。

　武則天其人，無須贅述。有關她的創作，影視劇裡的人物形象非常的多，其中不乏經典。也有被不少人指摘的偶像劇，把武則天拍成不善心計的傻白甜。

　柴子秋的這部劇本，自然是從一代女皇的角度來寫武則天的，否則根本沒必要變成電影創作。但又不僅僅是女皇，劇本的切入點非常妙，唐若遙一口氣看到最後一頁，戛然而止。

　唐若遙：“……”

　秦意濃食指敲了敲桌面，懶洋洋道：“柴子秋的尿性你還不知道嗎？他沒寫完。”

　唐若遙一口血梗回喉嚨裡，道：“什麽時候寫完？”

　秦意濃說：“不知道。”她輕輕地揚起唇角，問，“你覺得怎麽樣？”

　唐若遙用力點頭，眼裡光芒熠熠：“好，我都想拍了。”

　秦意濃偏了偏頭：“那把這個本子給你？”

　“不要。”唐若遙拒絕，“我演不了。”

　唐若遙有自知之明，要從青年演到老年，她現在的閱歷遠遠不夠，沒這個金剛鑽就別攬這個瓷器活兒。

　秦意濃朝著她一笑，道：“上官婉兒演得了嗎？”

　唐若遙眼睛驟然一亮。

　秦意濃摸摸她的頭，拍板定案：“那這個角色給你了。”

　唐若遙笑了會兒，道：“我這樣算不算走後門？”

　“算吧，”秦意濃斜睨她一眼，“你不願意？”她剛想說去試鏡爭取也行，反正沒幾個人能搶得過她。秦意濃不是意氣用事，唐若遙外貌氣質各方面都很符合。

　唐若遙道：“不是，我第一次走後門，感覺……”

　秦意濃：“嗯？”

　唐若遙樂道：“感覺就是非常爽。”

　兩個人挑著重看了遍武則天和上官婉兒的對手戲，唐若遙才想起來：“你又要自己當製片了？”說定誰就定誰，主演哪有這麽大權利？

　秦意濃神秘道：“不止。”

　唐若遙：“你要找誰合作？”

　秦意濃笑著歎了口氣：“你怎麽這麽聰明？”

　唐若遙說：“猜的。”

　秦意濃說了她初步的想法。她很喜歡這個劇本，不止想讓它只在國內打轉，更想讓它走出國門，她在國外有相熟的導演和製片……

　唐若遙聽完，道：“這樣一來需要很久吧？而且不一定能成功。”

　秦意濃說：“不試試怎麽知道？反正柴子秋這貨慢吞吞的，多給他時間讓他把劇本完善一下。”

　唐若遙全心信任她，道：“你決定就好。”

　秦意濃點頭：“那就這麽決定了。”

　還是有關電影的事最能調動秦意濃的積極性，她開始一箱一箱地往書房搬書，從史實裡慢慢窺見那個一千多年前的奇女子。她留下的文字，她下達的政令，她的政治抱負等等所有的一切，秦意濃都去了解，做到如數家珍。

　新年過後的上半年，秦唐二人又有了幾次合體的機會，《本色》公映是在2020的下半年，有的獎項評選時間已經過了，所以列入了第二年。

　四月份，《本色》入圍某國際A類電影節主競賽單元，兩人一起在國外走了紅毯。頒獎結束後，兩人沒立刻回國，秦意濃約了一位導演敘舊。

　赴約的當天，兩人在吃早餐，秦意濃停下餐刀，問唐若遙：“你跟我一起去嗎？”

　唐若遙大吃一驚：“我？什麽身份？”

　秦意濃挑起眉頭，揚了揚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

　唐若遙遲疑道：“可以嗎？”

　秦意濃取下唐若遙脖子裡的戒指給她戴在手上，笑道：“沒什麽不可以。”

　導演是個大胡子，F國人，叫羅賓。

　看見兩個人相攜進來落座，什麽都明白了，目光促狹，笑得相當曖昧。

　他管秦意濃叫“Qing”，前後鼻音不標準，個性十分直爽，還有點八卦的樣子，眼睛經常在兩個人之間打轉。

　秦意濃曾經在F國拍過幾個月的電影，平時也沒少來，日常法語交流沒有問題，實在不會說的詞換成英文。

　唐若遙本來有點緊張，慢慢地能和對方聊上幾句。

　羅賓用法語問：“你姓Tang？”

　唐若遙用英語答是，露出些微的疑惑。

　羅賓滿面紅光，激動道：“你們華夏的Qing、Tang是兩個非常強盛的朝代。”

　秦意濃淡定地說：“所以我們倆很般配。”

　羅賓哈哈大笑。

　他問秦意濃“般配”用中文怎麽說，秦意濃教他，羅賓咬著舌頭道：“般、配。”又用明顯熟練多的中文道，“新年快樂。”

　秦意濃莞爾，朝他豎大拇指。

　唐若遙漲得面色通紅，端起杯子擋住自己的臉。

　秦意濃和羅賓敘完舊，便說明了自己的來意，羅賓表情認真起來。

　唐若遙不再插嘴。

　第二天，秦意濃又見了一位製片，依舊帶著唐若遙去的。

　“泥嚎。”金發碧眼的中年男人大步流星走過來，喜形於色，用帶著口音的中文打招呼，“好久不見，秦。”

　“好久不見。”秦意濃牽著唐若遙的手站起來，笑吟吟地向對方介紹道，“我的妻子。”

　又用法語說了一遍。

　唐若遙端莊禮貌地微笑。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唐若遙跟著秦意濃見了一個又一個的人，最後已經很淡然了。

　半個月後，兩人回國。

　一年一度的金桂獎公布入圍名單，唐若遙攜《蕭紅》入圍最佳女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