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看你噎著了麽。”雁升說。
“我噎,我……”賀中鶴迅速吧嗒了幾下眼皮,白眼兒差點翻到天上,他回想了一下剛才自己的姿勢和神態,“我他媽那是在思考,思考懂嗎!我覺得那個麵包被病毒和消毒水佔領了,我在思考要不要放棄它。”
“哦。”雁升敷衍地應了一聲,“說得過去。”
“你是不是跟我打完架心情很好啊,我發現你話好像變多了。”賀中鶴坐直身子,眯著眼看他。
第5章 “擦疼了跟我說。”……
“沒那種癖好。”雁升幾口喝完奶,起身把盒子扔進了垃圾桶,朝大門走了。
離期末考試還有不到一星期,周圍人都在緊張複習的時候,賀中鶴天天往醫院跑。
“你這一天天跟外賣小哥似的。”石宇傑看著賀中鶴拎著一袋子吃的進來,“護工叔叔昨天給我擦身子了,還是有味兒。”
“沒事兒,我可以假裝聞不到。”賀中鶴從袋子裡掏出來一瓶薄荷糖塞到石宇傑手裡。
“又是薄荷糖。”石宇傑說,“你看看你啊,薄荷糖、薄荷水、鼻通、還有你之前噴的那個薄荷花露水……鶴兒,你整個兒就是一行走的大風油精啊。”
“是不是很羨慕,我這麽乾爽清新。”賀中鶴笑著在他旁邊坐下來,掏出手機隨意刷著。
“你不複習啊?”石宇傑掰著指頭算了算,“還有四天考試,好歹是全市聯考啊。”
賀中鶴揚起眉毛,很驚奇地看了他一眼:“你什麽時候見過我複習了?”
“老鄭說得一點兒沒錯,這腦子長你這顆藍腦袋裡就是浪費了。”石宇傑痛心道。
賀中鶴拒絕複習的推辭都是“高三再說”,畢竟高三有一年時間呢,就算摳掉三輪複習無休止的模擬考,時間也差不多夠用。
但現在算算,其實已經沒有整數了,現在是七月份,還有十一個月就高考了。
賀中鶴再吊兒郎當也會跟所有高二學生一樣,從六月開始,腦子裡就經常蹦出來這樣的問題:“明年的這個時候,我會在哪。”
這是老鄭經常念叨的一句話。
明年的這個時候,你在哪。
偶爾也會有那麽點兒迷茫的感覺,現在在朋友身邊,在老媽眼皮底下,在自己熟悉的環境呆著,隔三岔五整點么蛾子搞搞事。看起來拽兮兮的,充其量是個不老實的高中生。
以後還有很多年要過。在哪過、怎麽過、跟誰過,這些賀中鶴一改沒想過。
好像可以永遠十幾歲,永遠是半大孩子,永遠不知道該過六一兒童節還是五四青年節。
他認識不少校外的同齡人,有些中專畢業自己開了汽修店生意紅火,有些被父母花錢送到了民辦三本混日子,還有些一到年齡就趕緊結了婚的。
周圍人都在懵懵懂懂地往前跑時,他站在原地像顆軟軟的水草一樣,朝這兒擺擺朝那兒晃晃,就是原地不動彈。
自己的舒服日子還能混多久,賀中鶴從來沒想過,但他對“明年這個時候”的規劃,的確一片空白。
石宇傑說得對,該沉下心來複習複習了。
臨近期末的兩天賀中鶴沒再往醫院跑,文綜三科課本嶄新嶄新的,他問後桌莊媛借了筆記草草補了點。
不過回去之後賀中鶴和雁升的關系好像又恢復到了一開始的時候,兩人上課下課幾乎都不說話,偶爾有交流也就是“借過”“我出去一下”“這是我的卷子”之類的。
賀中鶴有點納悶那天在醫院喝到的娘炮牛奶是不是幻覺。
很快他就否認了這個猜想。
因為他發現雁升幾乎一天三盒奶,早中晚一次不落,而且嚴格遵循上午香蕉下午芒果晚上草莓的規律。
……個子高的原因找到了。
兩人一個捏著奶盒一個端著薄荷水,一個刷題一個背書,這麽看過去倒也挺和諧。
雁升的耳朵上一直捂著無菌貼,書立旁還放著一包無菌貼和一瓶碘伏。
期末聯考前一天,賀中鶴沒回家嚕狗吹空調,地理要背的東西比他想象的多得多,再不加班加點兒地看,地理肯定涼。
也正是這個中午,他跟老媽吵了一架。
杜蘭珍電話打過來的時候,賀中鶴正摳著張全球氣候分布圖看,頭頂的風扇吱吱呀呀響得人心煩。
“喂?媽。”賀中鶴邊接電話邊出了教室。
“賀中鶴,你今中午沒回家怎麽不跟我說聲?”杜蘭珍的聲音壓著火,平時她都叫賀中鶴“鶴鶴”的小名兒,生氣了才會連名帶姓地叫。
“你怎麽知道的?”賀中鶴站在走廊窗邊吹著潮濕的熱風,抹了抹額角的汗,“明天考試,我留教室裡複習。”
“你這謊撒得很沒水平。”杜蘭珍聲音越揚越高,“這是我今天回來這一次,就撞見你不在家,那誰知道你以前是不是回家了,我怎麽敢信你不是在外面到處竄?”
賀中鶴聽到了電話你那頭傳來飛狗“嗷嗷”叫的聲音,緊接著“砰”一聲,飛狗叫得更急切了,但聲音弱了很多。
估計是老媽把它拎到陽台上關起來了。
“媽,”賀中鶴吸了口氣,“我真就今天沒回去,也真在教室複習。”
“那今中午的藥你怎麽吃?缺了一頓這幾天的藥效就弱了你知道嗎!”杜蘭珍咆哮起來,情緒越來越激動,“自己的身體就這麽糟踐它,賀中鶴,你是想要逼死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