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應該坐在教室裡拚高考前最後一個來月的,而現在他每天的任務就是睡覺,睡醒了起來發呆,發呆之外的時間跟杜蘭珍不停說話。
第五天晚上的時候,杜蘭珍手機響了,她接電話時沒避著賀中鶴,直接在他面前跟李老師說賀中鶴高考前都不回學校了。
賀中鶴面無表情地聽著,心裡竟然毫無波瀾。
也被磨麻木了。
雁升依舊一點兒消息也沒有,賀中鶴把陽台當發呆的固定場地,看著路面望眼欲穿,心裡希冀著一個奇跡,想象雁升突然出現。
一個多星期前的那天晚上,誰也沒想到這一分開就是再無音信。
不止雁升,石宇傑或者誰的也沒來。
越等越沒了希望,賀中鶴甚至懷疑自己真的要被鎖到高考前一天。
直到第八天晚上。
賀中鶴和平時一樣坐在樓梯上跟杜蘭珍輸出語言干擾,嗓子都有點兒啞了的時候按慣例去陽台和飛狗一起吹風發呆。
初夏了,輝壇市臨海,夏天來得還算溫和,鄰居院子裡的植物隨著晚風輕輕搖曳。
不知道被折磨得太久會不會出現幻覺,但賀中鶴確實看到韓子茹家的燈亮著。
他愣了愣,猛地抓緊欄杆,心狂跳起來。
在這邊直接喊肯定會被老媽發現,他要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腿都站麻了的時候,一襲藍裙出現在了她家後院,穿裙子的人長發飄飄,跟之前風格迥異。
但那確實是韓子茹,不是新搬來的什麽人。
賀中鶴看到天神降臨一般,眼淚都快出來了,他關上陽台門,然後瘋狂按陽台壁燈開關,黃色的燈光一閃一閃。
飛狗可能被閃爍的燈光迷了眼,發出不滿的聲音。
賀中鶴趕緊在嘴邊豎了豎食指。
韓子茹正打電話,賀中鶴按得手都酸得沒知覺的時候,她終於把手機側了側,轉頭看過來。
賀中鶴激動地使勁揮胳膊。
可能肢體語言表達得不那麽準確,韓子茹也很開心地朝他揮了揮手,打開院門要走過來。
賀中鶴趕緊做了個立定別過來的手勢,緊張地回頭看了一眼客廳。
老媽沒發現,但她現在離陽台很近,正在客廳背對這邊看電腦。
韓子茹一臉疑惑地看著急得直蹦的賀中鶴。
不敢出大聲,他飛快地思考了一下,比了個“六”的手勢放到耳邊,然後指指韓子茹又指指自己。
韓子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舉了舉。
賀中鶴瘋狂點頭,然後……
然後呢。
韓子茹的手機送不上來,他也記不著雁升的電話號和微信號。
韓子茹掛了電話,站在院邊很有耐心地等著。
老媽隨時可能回頭或者起身注意到這邊。
一咬牙,賀中鶴裝作漫不經心地走出陽台,從老媽身邊經過,然後悄無聲息地狂奔上樓,扯了張紙抓起筆就跑了下來,再裝作漫不經心地踱回陽台。
萬幸,韓子茹還在。
他手都是抖的,咬開筆蓋,在紙上開始飛快地劃拉。
操破筆還不出色!
賀中鶴喘得厲害,紙都劃爛了才勉強能著色。
他龍飛鳳舞地寫:
告訴鳥啊噗我在新濱佳苑604。
新濱佳苑604是他現在的住址。
不知道韓子茹能不能理解他這個匪夷所思的請求,但情急之下只能想到這個辦法了,他團了團紙,使勁攥到最緊,退後一步掄圓胳膊拚命一擲——
非常流暢的一套動作,一氣呵成。
但紙團輕飄飄地落進了他家院子。
離柵欄門口還特別遠。
賀中鶴抽死自己的心都有了,急得腦瓜子嗡嗡的。
韓子茹大概是也知道他有急事,走過來從柵欄間努力夠了夠,然而離紙團還有相當遠的一段距離。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是老媽合上電腦要起身了。
賀中鶴絕望地閉了閉眼睛。
然後聽到腳邊一聲細聲細氣兒的阿嚏聲。
他猛地低頭看向飛狗。
操!
對啊這兒有個能穿柵欄還會飛的啊!
賀中鶴心臟止不住地狂跳,他蹲下來按著飛狗的後頸,指了指紙團,又指了指韓子茹。
這狗鬼精,指揮點兒什麽都能聽懂。
但願不願意乾又是另一回事兒了。
不過飛狗好像也能體會到賀中鶴此刻的心急如焚,在他手朝韓子茹指出去的瞬間,猛地竄離陽台地面,以著閃電一樣的速度,靈巧地躍上二樓窗台。
又非常專業地選擇了最佳路線,從二樓窗台跳到斜側的一樓窗簷,再落到後院草地上,四蹄兒不著地地朝紙團狂奔而去。
養狗千日用狗一時。
去吧!爸爸的好飛狗!
賀中鶴莫名有點兒熱淚盈眶,狗子長大了,中用了。
韓子茹拿到飛狗叼來的紙團,展開。
與此同時,老媽走過來打開陽台門:“在這幹什麽。”
賀中鶴強壓住尚未平息的劇喘,有點兒響亮地咽了一下:“發呆。”
老媽狐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眼高度僅僅到腰的欄杆,皺起眉頭,把他拉出來,然後給陽台上了鎖。
賀中鶴隔著落了鎖的陽台,朝外眺了一眼。
一臉疑惑的韓子茹從園藝樹後走了出來,遠遠地朝他比了個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