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是故意為之。
楊卷沒有再去打飯,清掃完垃圾以後,眉頭緊蹙地從側門離開食堂。路上思來想去,自己最近得罪的人,大概也只有上午在考場作弊,被自己發現的周南尋。
他走食堂側門外的那條路去後街買飯,這時候時間已經臨近七點,天色也慢慢暗了下來。這條路恰好從廢棄的舊澡堂前延伸而過,楊卷一邊慢吞吞地走,一邊低頭在微信列表翻找自己本科的輔導員。
經過澡堂門口時,腦海中冷不丁地浮現起兩個月前的那天,自己在澡堂後對賀朗攤牌的光景,楊卷心中又難受了起來,忍不住停下腳步,悵然若失地朝黑洞洞的澡堂內看了兩眼——
周南尋就是這時候帶人圍上來的。
他身後大約跟了兩三人,直接上前將他團團圍住。周南尋掃一眼他手中亮著的手機,伸手奪過來,低頭往屏幕上看,繼而力道很重地掐住他手腕,陰惻惻地咬字道:"還想找我們輔導員告狀?你也不想一想,我的事輔導員敢不敢管。"
楊卷心中還算鎮定,並且嘗試著去掙脫。發覺對方落在自己手腕上的力道紋絲不動後,他又悄悄用余光觀察四周環境。
他們站的位置恰好在兩盞路燈的中間,幾乎被籠罩在了燈外的陰影裡。路邊安靜得能聽到遠處後街隱約傳來的喧囂熱鬧,偶爾有一兩個人形單影隻地路過,也隻埋著頭快步往前走,不敢過來多管閑事。
楊卷心中霎時咯噔了一下,知道周南尋帶人來這架勢,是打算對自己做什麽,也知道自己是躲不過了。這樣的念頭堪堪浮現,他的心底就開始漫上緊張和慌亂的情緒來。
饒是這樣,他也依舊抿緊了嘴唇,一聲不吭地望著對方,努力讓自己不要在周南尋面前露怯。
周南尋拽緊他的手腕,轉身大幅度地將他往黑漆漆的舊澡堂裡拖,剩下那兩三人寸步不離地堵在他身後。
拖他進入進澡堂後,周南尋捏著楊卷的手將人往牆邊甩。楊卷的臉冷不防地重重磕在牆面瓷磚上,視線劇烈地晃動了一瞬,再落入渾濁的黑暗裡時,就已經變得模糊不清,無法再準確地分辨出周南尋所在的位置。
周南尋沒急著動手,轉頭和身邊的人說話:"你讓人去叫了嗎?"
那人回答:"去了。"
周南尋久等不耐,"怎麽叫了這麽久還沒來?"
對方言語間帶著濃濃的討好意味:"去了大概有十分鍾了,應該馬上就能來。"
楊卷貼著灰塵滿布的牆沒有動,同時不解地在心中想,除了周南尋,自己還得罪了誰。
記憶順著時間線往前滾動,最後戲劇而又無可奈何地停在了有關賀朗的節點上。排在周南尋前面的人裡,他得罪的人也只有賀朗了。
他貼著瓷磚的後背僵了僵,眉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狼狽下來,大腦短暫地陷入了空白中,最初的緊張和慌亂甚至逐漸開始演變為在沉默中發酵漫延的懼意。
並不單單只是恐懼被賀朗親自動手揍,更多的大概還是恐懼,讓對方看到自己狼狽不堪的模樣。
楊卷不安地抬手撐住牆面,想要往前挪動。
察覺到他的小動作,周南尋將他推回角落裡,抬手揪住他的衣領往上提,"往哪跑呢?上午記我考試作弊的時候,不是還很神氣嗎?"
能感覺到他近在咫尺的那張臉,楊卷垂下眼睛沒看他,嘴邊的話不受控制地脫口而出:"你這種人到底是怎麽考上a大的?"
揪住他衣領的力道明顯收緊了幾分,楊卷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大概是激怒了他。
他眼皮顫了顫,最後破罐子破摔般地小聲開口:"你這樣的人,最多也只能上國際學院——"
說到國際學院,楊卷語氣頓了頓,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人,又喃喃著自我反駁道:"不,國際學院的學生也比你的道德價值觀念更正——"
"你他媽——"周南尋徹底怒上心頭,打斷他的話,朝他高高揚起拳頭來。
感受到貼面而來的凜冽拳風,楊卷怔怔地閉上嘴巴,睜著一雙無神的眼睛看向虛空裡。
下一秒,耳旁的疾風驟然消失,周南尋帶著戾氣的拳頭凝滯在半空中。
"朗哥來了?"周南尋的聲音在黑暗中清晰響起,楊卷的領口被人松開,繼而是窸窸窣窣的動靜,大概是他在給賀朗讓路。
楊卷不敢抬頭,眼睫毛很沒出息地輕輕抖了抖。
賀朗話不多說,徑直不耐煩地抬腳踹向周南尋,"給我滾。"
周南尋微微一愣,很快調整好臉上的表情,麻利地帶著人滾了。
剩下楊卷和賀朗留在裡面,末摸不準對方心中的態度,楊卷垂著腦袋沒有動。
賀朗目光掃向他,語氣不善地罵道:"傻站著幹嘛?還準備留下來挨我的揍?"
楊卷愣愣地抬起頭,睜著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望向他。
即便澡堂裡沒什麽光,但賀朗還是莫名感覺到了,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的淡淡溫度。他嗓音生硬又冷沉地開口:"不用急著謝我。周南尋會來找你的麻煩,也有一部分算我的原因。否則你以為,我真的會好心過來救你?"
他這麽說的確沒錯,上午在考場裡,周南尋大概是將他對楊卷的態度看在眼裡,才急著替他去找楊卷的麻煩。
但是賀朗沒有要向他解釋清楚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