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抱住賀朗的手臂,將賀朗從沙發裡扶起來。屬於他的溫度過渡到賀朗的皮膚表層,身體感知到他柔軟乾燥的掌心,賀朗臉上的情緒詭異般地平靜了下來,
楊卷拖著他的手臂,扶著個頭比自己高的賀朗往店外走。
站在店外觀察的邵燁和老四側身拐進旁邊的奶茶店內。
兩人出了湘菜館,朝學校的方向走。沒走出多遠,路過一道窄巷子,路旁有個女孩在和男朋友打電話,抱怨男朋友晚上放她鴿子。
聽到她的說話的內容,賀朗忽然停下腳步來,不再往前走了。
楊卷也只能跟著停下來,轉頭疑惑地問他:“怎麽了?”
賀朗不由分說地將自己的手臂抽出來,“什麽怎麽了?”他沉聲提醒楊卷,“今天晚上你放我鴿子的事,我還沒找你算帳呢。”
楊卷老老實實地向他認錯:“對不起,我會補償你的。”
“補償?”賀朗的聲音聽上去像是不為所動,“你要怎麽補償?”
楊卷沉默了一會兒,沒想到什麽好的彌補方法,最後試探性地問道:“我再請你吃一次飯?”
“又是吃飯。”賀朗拉下臉來,語氣裡含著少許的慍意,“我看上去像那麽缺飯吃的人嗎?”
楊卷有些為難地嘟囔:“可是我也不知道,你缺什麽東西。”
賀朗聞言,凝神陷入思考中。半晌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什麽東西都不缺,便板著臉不說話,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兀自生起悶氣來。
楊卷想起念本科的時候,隔壁寢室的男生相互之間打賭時,經常以洗衣服洗襪子作為賭注,隨即猶豫著提出:“我給你洗一個月的衣服?”
賀朗想也不想地擰眉否決:“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男生之間不是經常這樣打賭嗎?”楊卷小聲嘀咕。
話未落音,賀朗的臉色就先黑了下來,“你還給別人洗過衣服?”
“沒有,沒有洗過。”楊卷連忙搖頭否認,末了又主動詢問,“那我給你送一個月的早餐?”
賀朗不冷不熱地扯開唇角,“怎麽送?每天早上送到我上課的教室?早上沒課的時候,就送到我寢室去?”
“可以。”楊卷語速很快地答應下來,“你能不能發一份你們的課表給我?”
有老陳的結論在先,此時此刻賀朗對他說的話尤其敏感,他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心底那尾魚又開始咕嚕咕嚕地吐起泡泡來,“要我的課表幹嘛?”
不是讓他把早餐送去上課的教室裡嗎?楊卷被他問得神色茫然,“我——”
賀朗將他扯到巷子裡的牆邊,借著巷口透入的淺淺光線,神色不明地垂下頭來看他,“還答應給我送一個月的早餐?”
楊卷不太能跟得上他的思路,眼中滿是疑惑,“不是你讓我送的嗎?”
“我讓你送你就送?我如果讓你做其他的事情,”賀朗的目光緊緊鎖在他臉上,“你會不會做?”
對上他滿含探究的視線,楊卷如實回答:“如果不是超出道德底線的事情,如果不是我做不到的事情,我可以去做。”
魚吐泡的速度越來越快,聲音也越來越大,泡泡擠滿了他的心室,悠然而愉悅地上下浮動。壓製住嘴角幾欲揚起的弧度,賀朗抬手抵在他耳旁,毫無預兆地逼近他,壓低聲音拷問道:“這麽聽我的話,你該不會是想追我吧?”
楊卷卻像是聽到了什麽可怕的話,連忙推開他,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神色緊張地向他保證,“沒有,我絕對沒有想過要追你。”他的聲音逐漸變小,“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單純想要補償你而已……”
賀朗的臉色瞬間凍住,泡泡也接二連三地砰聲炸開,最終碎成了滿地狼藉。狼狽和怒火在眼底交織翻湧,酒精鑽入腦內的每一根神經,將他的情緒發酵催化到了極致。
他聽出了楊卷的言外之意。對方話裡指的不僅僅是這頓飯,更多的還有在遊戲裡的欺騙。他力道很緊地扣住楊卷的手腕,將人帶出光線昏暗的巷子口,面沉如水地拖著他往回走。
楊卷綴在他身後,小心翼翼地出聲提醒他:“你走反了,這不是回學校的方向。”
賀朗的步子邁得大步流星,對他的提醒充耳不聞。側臉輪廓偶爾從昏黃的路燈裡晃過,看起來銳利而又冷硬。
楊卷一聲不吭地閉上了嘴巴。
直到賀朗把他拉到距離湘菜館不遠的路旁停車位上,楊卷認出了賀朗開的那輛車來。眼見對方放開他,把手伸進褲子口袋裡摸車鑰匙,楊卷慌忙抬手去阻攔,口中還不忘磕磕絆絆地強調:“喝酒不可以開車。”
賀朗勾住他的後衣領,如同拎雞崽那般輕而易舉地將他從面前提溜開,動作很快地掏出車鑰匙,面無表情地打開車子的後備箱。
楊卷不明所以地愣在原地,抬起眼睛去看他。
賀朗卻沒有看他,走過來拎住他的衣領,帶著他走向自己的後備箱。晚上陪老陳喝酒的時候,他沒有光顧著生氣和疑惑。關於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關於問題到底是出在哪裡,他其實也思考了很長時間。
酒喝完以後,他最後也得出了比較合乎邏輯的結果。但就目前情況來說,這個結果僅僅還只是他的猜測,他沒有足夠的證據來證明。
心中翻湧的思緒驟然打止,賀朗伸手將楊卷推向打開的後備箱。楊卷來不及彎腰躲開,頭頂徑直朝後備箱的箱頂撞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