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隊和顧問的矛盾其實就是一個巴掌拍不響,雁椿這一去,馬上改變了刑警們對顧問的看法。
人專業能力在那裡,吃得了苦,性格還不錯,長得也好,有這麽一個外掛,誰還不樂意收著?
顧問的派遣時間只有一年,但葉究跟研究中心說了,他們就要雁椿,換誰都不行。
研究中心那邊起初還有些為難,支隊到底是一線,苦得多累得多,雁椿是研究中心的人,兩頭都要顧,一年倒能堅持,年複一年下去怕是吃不消。
雁椿卻願意兩邊跑。
做研究的目的不正是為了高效率地破案嗎?
簡餐送上來了,是牛排、蔬菜沙拉和冷面。
雁椿剛才還想吐,現在又有了胃口,吃到半途,加了一份烤小排。
這是高強度工作之後,給他再多食物他都能吃完。
今天這樣的情況純屬例外。
雁椿在國外專研的便是犯罪心理,什麽變態案例沒接觸過。
驪海過去那些設計刁鑽的案子,他也都參與其中。
這次要說哪裡特殊,大約是因為犯罪者是個高中生。
雁椿並未與淡文面對面,少年的視線穿過監控,才與他交匯。
但在“對視”的一刻,他仿佛感到少年看見了他,那些血腥扭曲的動機和作案過程根本不是講給對面的刑警聽,而是講他給聽。
就像一個頑劣的小孩,在向唯一懂自己的夥伴講述一件剛完成的“壯舉”——肢解了一隻蜘蛛,扯斷了老鼠的尾巴,殺死了班主任的博美犬。
盡管他別開視線,不去看監控,淡文的聲音還是不可抵擋地響在他耳邊,冷靜得冷血。
那一瞬間他心中猛然躥起一個念頭——這樣的孩子不該活在世界上,是瘟疫,是病毒,是怪物!
而另一個聲音又道——那你為什麽長大了?
雁椿平靜地吃完最後一塊烤小排,正要離開,手機震了起來。
是助理唐薛打來的。
現在不管是搞研究還是查案,都在搞智能化數據化,年前支隊和研究中心定下兩個重點計劃,其一就是葉究跟他提的側寫培訓,其二是引進一體化智能設備。
國內外不少科技企業正在做警用的犯罪監測軟硬件,不僅能夠分析具體的案子,還能對刑警心理做一定的引導。
市局因為雁椿的關系,與研究中心關系緩和,將選擇合作企業的事交給研究中心去做。
唐薛這通電話打來,就是告訴雁椿已經初步定下三個企業,評估結果差不多,都是值得信賴的合作方。
最後選哪一家,還是讓市局決定。
雁椿歎氣。
唐薛知道他在歎什麽氣,笑道:“老師,那我這就把資料發你啊。
你給把個關!”
雁椿收到壓縮包,打算回去再看。
葉究他們對引進一體化智能設備反應冷淡,可有可無,他就算讓葉究選,葉究也會推給他。
回研究中心的路上,雁椿車開得心不在焉。
那少年凶手的事到底影響了他,他情緒不斷向下沉,想起十年前的一些片段。
“你就是凶手吧!是你殺了鬱小海!”
“真殘忍,你還是人嗎?你怎麽下得去手?”
“什麽?雁椿不是凶手?不可能!那凶手是誰?他肯定是凶手!”
“沒有證據就等於無罪嗎?沒有證據隻說明你們警察無能!”
雁椿開不了幾分鍾就不得不深呼吸一次,將腦海中的聲音壓下去。
最後乾脆讓音箱讀唐薛發來的報告。
“……嶼為科技擁有業內頂尖的技術團隊……”
“砰——”
一聲悶響隨著衝擊從前方傳來,雁椿瞳孔一縮,視線穿過擋風玻璃,落在前面的黑色越野車上。
剛才他走神不知道走到了哪裡,眼睛看見前面的車減速,腦子卻非但沒有反應過來,還莫名其妙加速,這一撞才給他撞回神。
那車是輛路虎,事故他全責,他知道自己該下車去看看,卻完全不想動。
剛才那些從許多年前翻湧來的聲音讓他出了一層冷汗,因為車上沒有別人,他不像在市局那樣控制表情。
現在不用照鏡子,他也知道自己臉色一定是蒼白的,說不定還有些狼狽。
他盡力調整呼吸,這時,路虎駕駛座的門打開,一個穿著黑色襯衣與西褲的男人走了下來。
男人朝他走來,背光,他沒看清楚對方長相,只看出個頭很高。
男人敲了敲車窗,他將車窗降下去,音箱還在念報告,“這是嶼為科技最新推出的重頭項目……”
“你……”男人的手似乎頓了一下,雁椿余光掃見,那手修長利落,頗有力量感。
他難得手忙腳亂,關掉音箱,“稍等,我這就出來。”
在後視鏡裡看到撞自己的那輛轎車時,荊寒嶼就有了某種感覺,這種感覺催促著他走近,甚至忘了確定車牌號。
此時這道聲音證實了他的感覺。
撞他的人是雁椿,他們竟然以這種方式提前重逢了。
更巧的是,雁椿還在聽嶼為科技的產品介紹。
雁椿打開車門時,神情已經近乎無懈可擊。
但在看清男人的容貌時,這慣於揣摩人心的犯罪心理顧問竟然卡殼了。
“荊……荊寒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