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熙聽到陸邈舟乾乾脆脆地承認，反而怔了一下，有些語無倫次：“你有什麽對不起我的，我們那時都不在一個隊，我也不是你的什麽人，跟我有什麽關系？”

　　說到後面，程熙自己都覺得，這像是在說反話。

　　但是他的本意，是想叫陸邈舟不用愧疚的。

　　果然，陸邈舟形狀鋒利的眉微挑了一下，眸子沉了幾度，像是碎玻璃扎進去，湧出了暗色的血。

　　那神情看得程熙有些心驚，旋即是鋪天蓋地的後悔和心疼湧了上來，將他幾乎溺死。

　　“小熙不記得……我送你去MAX之前，我跟你說過什麽？”

　　少年急促地呼吸了幾口，才勉強從失聲的狀態裡恢復過來。

　　“記得的……我記得的。”

　　“陸哥，你跟我說過的好多話，我都還記得。”

　　兩年多前。

　　MAX二隊的訓練室，被陸邈舟一個眼神就清空了，就剩下程熙一個，把自己死死釘在電競椅上，鍵盤都快按出洞來，企圖能這樣讓陸邈舟望而卻步。

　　然而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電競椅底下的轉盤被陸邈舟一腳踩住，程熙無法，偏過頭揚起下頜看向他。

　　“……陸哥。”

　　身材高挑的青年隊服隨意搭在肩上，骨節分明的手按在電競椅的扶手上，將他無形中禁錮起來。

　　嗓音仍舊是溫和的，甚至唇角還有一絲笑：“小熙，聽話。MAX的經理就在外面，我帶你親自過去談一談，好不好？”

　　那時候，程熙沒來得及分辨那個笑裡頭複雜的情緒。

　　聽到MAX幾個字，少年一下子就像炮仗似的被點著了：“不！我不去！我在LION二隊挺好的，為什麽非要去MAX，為什麽？！”

　　“小熙，你十八了。你的操作技術，進其他戰隊的一隊首發完全沒有問題，留在LION二隊太屈才了。”

　　“我帶你進這個圈子，不是讓你來看飲水機，坐冷板凳的。別鬧小孩子脾氣，耽誤自己的前途，聽話。”

　　程熙聽到青年語氣平靜的，反而恨不得他說話凶他，自己才好硬下心反抗。

　　桃花眸一層水汽，凝成眼淚就“啪嗒啪嗒”往下掉，tmd，攔也攔不住，煩死了。

　　“我在LION二隊也能打比賽，我在這兒挺好的，我不想……”

　　陸邈舟犧牲自己的訓練時間，耐著性子哄他，沒說過一句重話，隻叫他別浪費自己的天賦，別毀了自己的前途。

　　直到MAX的經理等得不耐煩了，陸邈舟才緩步離開，去幫他談更好的合同條件。

　　他偷偷跑回房間的時候，聽到MAX的經理笑說：“flame不是家產上百億的小少爺，缺這一百萬嗎？”

　　陸邈舟嗓音很淡，但不容置疑：“他不缺，但是少一分都不行，他值這個價。我不是沒法把他留在LION，也不是養不起他。”

　　往後的幾天，程熙很聰明地把自己鎖在房間，掰著指頭算轉會期的天數，尋思自己只要撐過轉會期，就能繼續黏在陸哥身邊。

　　很可惜，陸邈舟在街邊教訓小混混的時候，他還是個背著書包上學校的學生。

　　陸邈舟找人來撬鎖的時候，他還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

　　連人帶被子被陸邈舟打橫抱去了會議室，和MAX的經理見面。

　　其實想了這麽多天，他哪裡會不知道，去MAX的確是最有可能成就他職業生涯的。

　　陸邈舟送他去，也完全是為了他好。LION什麽也不缺，陸邈舟什麽也不缺。只不過，戰隊和陸邈舟，都希望他能在賽場上大放異彩，而不是在二隊默默無聞。

　　程熙還是簽了，簽完等所有人都走了以後，他裹著被子縮在會議室的皮椅上，像小孩子似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鼻涕眼淚流了一臉。

　　陸邈舟俯身抱住他，直接拿手擦他的眼淚。

　　跟他說：“等小熙打出成績了，我就讓戰隊買你回來，傾家蕩產我都買，好不好？”

　　【作者有話說：祝寶貝們新年快樂，牛年大吉！】

　　第32章

　　回憶就此停滯。

　　後面的幾天，他還是沒怎麽能緩過來，在後悔和堅持之間反覆搖擺，記憶也就混沌一片，不大清晰。

　　所有的行李都是陸邈舟幫他整好的，他要離開陸邈舟，去MAX的那一天，他睡不著，起得很早。

　　不想再有撕心裂肺的道別，所以凌晨拖著行李箱就想走。

　　結果一出門，就看見身材頎長的青年墨發凌亂，靠在走廊的牆上，在他的房間門邊。地上掉了一地煙頭。

　　鳳眸底下一片青黑，顯然是一夜沒睡，在這裡等他。

　　那一刻的感覺，他到現在回想起來，都會覺得頭皮發麻。

　　那是渾身的血都僵了一瞬後，熊熊地燃燒起來，幾乎把他所有的理智和強裝的鎮定都一起燃盡的感覺。

　　但是陸邈舟看向他，走上前對他說：“小熙，在MAX，好好照顧自己。我們賽場上見，要記得我答應過你的事情。”

　　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陸邈舟退役，他拿到了春季賽冠軍。

　　他打出成績了，陸邈舟卻沒有辦法兌現他們之間的約定了。

　　LION原地解散，舟神驟然退役，網上罵聲一片。

　　但是如今，他終於知道了，原來把當年的事情牢牢記在心底，刻進骨血的，並不止他一個，陸邈舟也全都記得。

　　所以會喝醉了酒，說舍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