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彈琴技巧確實很不錯,但是吧,楚楓——”鋼琴老師拖長了音教導他:
“你彈琴的時候太沒感情了,你要有激情呀,不能木木地坐在琴凳上,你又不是機器,來,我們再練習一下上次訓練的動作——”
楚楓把手指放到琴鍵上,他像一台精密的人形電腦,一個個音符精準地從他手裡蹦出來。
彈到差不多的時候,楚楓突然身體前傾,又猛地後仰,再前傾,活像痙攣了似的,按照老師的動作指導,表演出了演奏者的“激情”。
“很好很好,就是這樣,待會上台一定要記著這樣的感情!”老師道:“你可能是…嗯,天生感情有點匱乏,但沒關系,表演就是要這樣演出激情,好名次會是你的!”
爸爸媽媽在旁邊鼓勵他:“加油!兒子!給爸媽拿個第一名!”
楚楓的臉轉向他的父母,他腦子裡有個教官,喊一!楚楓調動嘴角,對父母乖巧一笑,喊二!楚楓轉身離開,嘴角一收,那笑容便消失得乾乾淨淨。
表演後台。
吹薩克斯的孫兵也來表演了,他剛把自己擠進西裝套裡,上好的定製西裝,被他穿出了捆豬送去殺豬場的效果。
他正跟幾個男生高談闊論,說自己參加全國薩克斯比賽的戰況。
十三歲的楚楓穿著黑色燕尾西服,一個人坐在角落裡,不想被孫兵發現。
過了一會兒……
“哎喲!這不是謝時煜嗎?你怎麽在這裡?”
角落裡的楚楓噌地站起來。
十三歲的謝時煜正站在高高的爬梯上,緊急修理舞台的燈。
他搬了新家,媽媽的精神狀態在逐漸變好,但還是不能出去工作,已經一米七幾的小謝便偽裝成十八歲成年人,出來打零工,賺點錢補貼家用。
孫兵穿著昂貴的高定西裝,高仰著頭,鼻孔裡看人,問打工小謝:
“你輟學啦?”
“沒。”
謝時煜連頭都沒回,露給孫兵一個安全帽的背影:“勤工儉學。”
“喔——”孫兵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家裡這麽困難哪?”
楚楓聽不下去,他大步走過來,叫了一聲:“謝時煜!”
謝時煜猛地怔了一下,手裡拿著的小燈泡差點掉下去。
他穩了穩手,低頭——
高高的扶梯下,楚楓真的站在下面,仰著一張小臉,擔憂地看著他。
楚楓看得心疼,指了指高高的梯子,問謝時煜:“會不會有危險?”
“放心。”謝時煜笑一笑,指了指安全帽和安全繩,“都戴著呢。”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隔著那麽高的距離,竟然還能聊起來。
孫兵站在一旁,感覺插不進去話,再站著也沒什麽意思,便默默走開了。
過了一會兒——
“楚楓!你口紅都沒塗——”
媽媽闖進後台,揪住楚楓:“出來,你這孩子怎麽妝都沒畫完就跑進來了……”
楚楓少見地掙扎起來:“我不塗,不畫了……”
“什麽不塗,人家上台都是要化妝,出來!”
忽然,頭頂上傳來幾聲俊朗的笑聲,媽媽抬起頭——
“阿姨好。”
謝時煜有禮貌地打招呼。
伸手不打笑臉人,楚楓媽媽也溫溫柔柔地擠出幾分笑容,但說出的話有點夾槍帶棒:
“哎呀,這不是小謝嗎,好巧呀,你是特意來看楚楓表演的嗎?”
楚楓臉上臊得慌,立刻拽了下她:“媽!”
媽媽一想,糊塗了,來看表演的人怎麽可能會爬到那麽高的扶梯上,這明顯是來打零工,湊巧撞上了而已,結果她強行給人家安了個:“特意來看我兒子表演”的名頭。
楚楓媽媽乾笑了幾聲,也有點臊了,謝時煜沒強調自己是來幹嘛的,他笑眯眯地給了個台階,台階裡又故意設了個陷阱:
“阿姨不歡迎我來看楚楓的表演嘛?”
楚楓媽媽沒多想,趕緊就著台階下:“歡迎歡迎,當然歡迎了,同學嘛,又這麽湊巧,多有緣呀!”
場面話剛說出去,她就恨不得把舌頭咬了,這話說完,待會這個小謝順著這話頭要跟他兒子膩在一塊,她可就沒理由阻攔了!畢竟是她親口說的歡迎人家。
謝時煜站在高高的扶梯上,笑而不語。楚楓媽媽趁機把楚楓拽到一旁去化妝。
小楚楓掙扎著,平常舞台表演無所謂,臉上腮紅被媽媽塗得像猴屁股,嘴唇塗得像喝了血一樣,他也毫不在意。但今天不行,今天謝時煜在這裡,楚楓不想要媽媽給他塗口紅。
“好了不要動了,你今天怎麽這麽不聽話!”
媽媽拿著口紅,描著楚楓的唇線。
“好了,看看,畫了口紅才像上台表演的樣子,你看看——”
十三歲的楚楓垮起一張小貓臉,覺得一點也不好看。
其實鏡子裡的小少年唇紅齒白,襯著一身燕尾西裝,俊秀明豔。
“好了,我準備上台了。”
楚楓想離開媽媽,去後台找謝時煜說說話。
“等等,楚楓。”
媽媽一把拽住他。
楚楓皺了下眉:“還有什麽事?”
媽媽看著他,歎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楚楓的頭,語重心長道:
“楚楓,媽媽以前總教你要友善對待同學,大家都是平等的,不能因為自己家裡有點錢就對同學很囂張,大概是媽媽教的有點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