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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步推定,受害人是在上周三傍晚5:00~7:00死亡。從部分屍塊的衣服旁邊提取到兩段藍色絲帶。”
警察局,桌面上攤著一堆堆現場照片。
“絲帶邊緣非常毛躁,推測可能是鬥爭時拽扯下來的。”
“受害人是跟凶手發生過爭執?”
“很可能是,而且法醫鑒定報告顯示受害人生前可能有長期吸毒史,說不定是毒品引發的爭執,最後殺人滅口。”
“……不一定,看看這些屍塊,斷口這麽平整,這個凶手一定是老手,而且每個屍塊都故意用尼龍繩打了死結,這符合連環殺人案的作案特征,六年前那起紅塑料繩殺人分屍案……”
“那…要不要立案偵查?”
“現在也不能確定,紅塑料繩分屍案的打結方法,和這次的打結明顯不一樣。先把藍色絲帶送去鑒定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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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
呼嘯的警車從街道上經過,今天,謝時煜放學後回家,一個人站在窄小的404室內,透過被釘死的窗戶,看見外面紅燈閃爍,像一路曳行的血。
“媽,晚飯想吃什麽?”
媽媽蜷縮在角落裡,眼瞳放大,嘴裡念念有詞: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謝時煜炒了幾個家常小菜,把上學前就煮下去的稀飯盛出來,端給媽媽,再從藥盒裡倒出鎮定片。
媽媽伸手抓了一把藥就要往嘴裡塞,謝時煜阻止了她:
“媽。空腹吃藥對胃不好。先吃飯吧。”
醫生說,她最近受刺激較大,以後靜養的話可能會慢慢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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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三
“我回來了。”
十三歲的謝時煜像往常那樣翹掉體育課回家,平常他總是趁這個機會提前煮好飯、給家裡打掃衛生,這樣媽媽就可以少做點活,之後再折返回學校,跟楚楓一起放學。
這麽想著的謝時煜,像往常那樣打開了家門——
滿地狼藉。
熟悉的、恐怖的地獄:
——父親回來了!
五六年前的小時煜為了避免紀世明的預言實現,他沒有對父親下殺手,而是嫁禍父親“販毒”,將那個魔鬼送進了監獄。
就算他不是普通小孩,但他也不是魔鬼。
現在,真正的魔鬼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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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時煜的媽媽,何文穗,這五六年來,度過了平穩幸福的日子。
因為丈夫販毒被抓,她也成功離婚了,換了一個正經的工作。
家裡的錢不多,但這麽多年積累下來,加上沒有吸毒丈夫來吸血,她也攢下了一筆儲蓄,正籌劃著要帶著兒子謝時煜搬家,換一個好點的地方住……
就在一切都將變得更好的臨界點,那個魔鬼回來了。
因販毒數量較少,認罪態度良好,前夫謝軍峰提前出獄,立刻找上門來。
她又被打得半死,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更要嚴重。
過去,她每天過慣了不正常的生活,起早貪黑偷竊換贓物,隔三差五提心吊膽要被打,反而還能咬牙忍受下去。
跟兒子一起過了六年正常生活,突然又被推回這個地獄,她和孩子好不容易組建起來小小的希望,像螻蟻一樣被捏死。
上初中的兒子還沒有放學回家。
她一個人面對一米九幾暴怒的男人,感覺到無比的恐懼。
“我告訴你!就算離婚了,你一輩子也別想擺脫我!你敢搬家就別怪我拿刀去找你!”
砰——
一聲,這個魔鬼像五年前的任何時候一樣,卷走了家裡所有的錢。她五六年來辛辛苦苦正經工作積攢下的血汗錢,全都沒有了。
過了一會兒,家裡座機響了,她木訥地去接電話,領班欲言又止地說:
“今天你…丈夫來飯館大鬧,實在不好意思哈,我們也是小本生意,那個,明天開始,你就不用來了。”
砰噠,電話掛斷了。
她再次看著破碎的滿地狼藉,這個樣子自從結婚之後她看過無數遍了,也收拾過無數遍,忍耐了無數遍,但唯獨今天,她似乎再也忍受不了,那些破碎的杯子、玻璃、盤碗,碎片扎著人的腳底,她無痛無覺地踩上去。
那些碎片就像她的人生,自從謝軍峰開始吸毒,她怎麽也離不掉婚,娘家也跟她斷絕關系了,腳下的碎片無論收拾多少次也會重新碎掉,她的人生已經沒有任何希望可言了,再這樣活下去,被打,被摔碎,被永無止境地糾纏威脅,到底還有什麽意思……
被打得全身淤青、頭破血流的她,渾渾噩噩地走到了窗邊。
她往下眺望,四樓,不算太高,但聽說,跳樓選四五十樓的高樓有可能生還,高度太高指不定被掛住,反而是三四樓的矮樓,跳下來就是死。
她手一撐,站到了窗子上。
17:05
就在這一瞬間,咯嗒,門突然開了:
“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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翹掉體育課提前回家的謝時煜看到了眼前的一切:
血、碎片、站在窗邊的媽媽。
十三歲的謝時煜在那一瞬間萌生了一個念頭:
他一定要殺了他。
哪怕變成一個魔鬼也無所謂。
衣櫃裡,早已變小的小學校服靜靜地躺在最底下一層,那個口袋裡,有一條紅領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