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自己的模樣顧君遙是不知道的,只知道跑來找他的梅小梅驚呆在了門外,再三確認房門號才意識到自己沒進錯屋。
後來,顧君遙突然想明白了,也就自然而然的安心了。
若寧棠手術成功了,那自然皆大歡喜,若寧棠手術失敗了,那也沒關系,他會毫不猶豫的跟著寧棠而去。
誰讓寧棠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曙光呢?
飛蛾撲火,本能而已。
老天是仁慈的,也是欠揍的。
仁慈在於,這場手術超乎尋常的順利,而且非常成功,術後寧棠也沒有出現排斥反應。
欠揍在於,術後的寧棠一直沒有醒來,聽腦科專家說,寧棠並沒有傷到大腦,但他因為失血過多造成腦缺氧,這才導致一直醒不過來。
後來余懷仁介紹,說在國外的某家醫院有更好的醫療機器,有便於寧棠的治療。顧君遙二話不說,立即安排寧棠轉院,時至今日,寧棠已經在這一天就要八十萬的醫院住了21天了。
21天,對於一個“植物人”來說,這只是剛剛開始。
但顧君遙所表現的沉著和冷靜,任誰看了都欽佩不已。當然也有些人在背後議論,顧君遙之所以這麽鎮定自若,泰然處之,是因為他本身就沒那麽看重寧棠,寧棠能活就活,不能活就算了。哪怕最開始傷心一會兒,那以後呢?三年,五年,十年,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可以洗掉所有喜怒哀樂。
這也是周末所擔心的,顧君遙這個人,要什麽沒有,身邊還缺貼心會來事兒的人嗎?顧君遙確實很愛寧棠,這點周末不能否認,可在疾病面前,這份愛又能保持多久呢?什麽時候會過期,誰都不知道。
久病床前無孝子,母子尚且如此,更何況是他們倆?等到那一天,寧棠該怎麽辦?
周末往花瓶裡塞著百合花,狠狠咬著後槽牙。
媽的,擔心這個幹什麽!
如果到時候顧君遙膩了,煩了,那還有他這個朋友啊!
大不了把寧棠接回國去,住不起這八十萬一天的醫院,八千塊一天總住得起!
我堂堂向晨娛樂經紀總監,月薪好幾萬,還養不起一個寧棠了?
周末氣勢洶洶的想!
日落西沉,華燈初上,顧君遙如往常一樣拉上窗簾,照常給寧棠擦身,完事之後為他蓋上被子,習慣性的在他前額上落下一吻。
時間還早,他也不困,把病房的日光燈關了,隻留下床頭的一盞照明小燈。他拿起桌上已經快要倒背如流的娛樂雜志看了起來,時不時的用余光輕輕看一眼寧棠:“你也睡的太久了吧?該醒醒了,要不然你都跟不上時代了。”
顧君遙心不在焉的翻了一頁書,笑著說道:“對了,上個月聶婉麗結婚了,準確來說是隱婚,沒有公開。”
“想知道對象是誰嗎?”顧君遙故意頓了頓,道,“我偏不說,等你醒了我再告訴你。”
顧君遙伸出手,輕輕撥弄開寧棠眉間遮眼的碎發,明亮的眼底蕩漾著溫暖的柔光。
顧君遙之所以這麽淡然,是因為他沒什麽好怕的了,他已經想通了。
寧棠活著一天,他就陪一天。
寧棠如果走了,他就跟著去。
顧君遙唇邊溢出一抹破碎的苦笑:“還是醒來吧,不然下輩子……我不知道還會不會遇見你。”
“君,遙……”
顧君遙渾身一震,已經卷起毛邊的舊雜志從他僵硬的雙手裡掉到地上。
*
明豔的朝陽異常刺眼,讓他幾乎有種流淚的衝動。
病房裡站滿了醫生,他們互相說著洋文,頻頻點頭,最後一個上了年紀的老教授彎下腰,一手扒開寧棠的眼皮,一手拿著手電筒照了照,然後問道:“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麽嗎?”
顧君遙站在觀察室,他可以很清楚的看見寧棠的表情。
身旁的周末緊張的攥緊拳頭。
“嗯。”良久,寧棠費力的吐出一個音節。
顧君遙心尖一顫。
老教授:“記得多少?”
寧棠頓了頓,道:“都記得。”
周末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下了:“我的老天爺,當初那老教授說寧棠腦缺氧,可能造成失憶的時候,真把我冷汗都嚇出來了。”
顧君遙心有余悸的笑了,但他不敢笑的太厲害,唯恐被老天爺看見他欣喜若狂的嘴臉,繼而狠狠扇他一巴掌。
天知道寧棠昨晚突然叫他名字,把他激動成了什麽鳥樣!!!
等他心急火燎召來醫生,寧棠又因為疲勞睡過去了,直到現在才徹底蘇醒。
其實從車禍到現在整整21天,寧棠並非完全沒有意識。
拋開之前幾天重度昏迷他沒有知覺以外,在出重症監護室之前,他還是醒過一次的。
準確來說是潛意識蘇醒,在外人看來他還是睡著的。當時的意識處於一種迷茫之間,就像人在水裡泡著似的,身邊的聲音都隔著一層水傳進他耳朵裡,顯得特別模糊特別遠。他依稀聽見有人說話,卻難以分辨出是誰,唯一深刻意識到的就是自己大難不死。
然後他繼續昏睡,偶爾能聽見顧君遙的說話聲,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他幻聽。
等醫生們陸續離開,顧君遙也總算能來到寧棠身邊了。
周末特別有眼力見兒,拉著熱淚盈眶的梅小梅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