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還真是小。
在電影裡,盛旭演音樂表演系的老師,也是池樂的人生導師,包蓉有個戲份不多的小角色,檔期關系要過陣子才進組,飾演一位嫉妒池樂受到老師青睞的女同學。
簡直是本色出演。
安嘉月拿到完整劇本時,看見這名字這劇情,隻想道一聲天道好輪回。
賀心宸故意整他的吧?
以前在大學裡,階級差異感還不太明顯,但如今,包蓉是有錢有背景、演過不少言情電視劇的富家千金,盛旭的資源大多是靠這個女朋友拉來的,否則也不會容忍她的脾氣這麽久,肯定向著她。而他只是個沒錢沒名氣沒地位的十八線糊咖,包蓉若是想整他、報大學時的仇,那可真是小菜一碟。
這劇組就像一處埋著地雷的平地,看似風平浪靜,實則一步踏錯就有可能當場斃命。
舉步維艱啊……
七月中的豔陽天下午,《心樂》正式開拍。
第一場戲比較輕松,男主角池樂要以青澀單純面貌第一次登場。此時他還有父母遺留的房子,生活不算太艱苦,剛進入大學,同學們也還算照顧殘疾的他。
打板聲響,搖臂攝像機伴隨著一陣由遠及近的自行車鈴聲,從左擺到右。
校門口人來人往,一輛不起眼的灰色單車在人群中穿行而過,駛入校內,騎單車的人急著去上課,自行車頭左搖右擺,在校園內疾馳:“不好意思!讓一讓!哎呀!!”
自行車撞倒了一個拄著導盲杖的男生。
“對不起對不起!”騎車的學生連忙下車扶人。
倒在地上的男生摸到了自己的導盲杖,松了口氣,言辭溫和:“沒事。”
他臉龐乾淨,膚白唇紅,一副呆板的黑框眼鏡也遮不住清澈的雙眸,只不過視線沒有焦距,像在出神一樣。
第一天前來監督的薛振宇站在監視器後,看屏幕上的特寫鏡頭,忍不住誇道:“這孩子真上鏡啊,真人已經很漂亮了,上鏡更漂亮,好像會吸光一樣,陽光照在他臉上的角度剛剛好。”
賀心宸撐著下巴,淡淡道:“不是陽光照的角度剛好,是他了解自己拍出來最好看的角度,剛才摔跤的時候,特意往陽光充足的方向偏了。”
薛振宇訝然:“這麽機靈?這孩子是個好苗子啊,考不考慮把他挖過來?經紀公司這兩年青黃不接,捧紅的只有一個戴琳,年輕男演員一個都沒有,正缺人填補空缺呢。”
“就怕他不願意。”賀心宸注視著監視器中人微笑的臉,鏡頭拉遠了些,能看見男孩纖瘦的上半身,純白短袖襯衫原本清爽乾淨,因摔跤蹭了一身灰,領口紐扣松了一顆,露出了白淨的脖子。
空空蕩蕩,什麽也沒戴。
但那條項鏈還在,他親眼看到了。
薛振宇笑道:“怎麽可能不願意,怕付違約金啊?你替他付不就得了,我不信重金誘惑之下他會拒絕,像他這種默默無聞的小演員肯定很想紅很想賺錢。”
賀心宸淺淺勾唇,輕哼了聲,像在自嘲:“我以前也這麽以為。”
“以前?”薛振宇聽出了一絲八卦的氣息,“你們以前認識?”
賀心宸恢復了面無表情:“嗯,交往過,被他甩了。”
薛振宇訝異:“我就說,難怪你讓我去問他是不是單身,怎麽,還想著複合啊?沒必要吧,我看他理都不理你,人家估計早就不喜歡你了。”
賀心宸搖頭,低喃:“我們備受折磨,是因為感情仍在繼續,而不是因為感情消失。”
第一場戲隻拍了兩遍就過了,之後也頗為順利,頂多重拍三次,一整個白天的校園戲順利結束。安嘉月卸妝時聽見傑西自言自語:“小老板今天怎麽這麽心慈手軟……”
晚飯是劇組準備的盒飯,來自附近的幾家餐廳,為了照顧全劇組人員的口味,有清淡的、偏甜的、以及偏鹹辣的。
安嘉月需要保持身材,一樣沒選,洗了根黃瓜,坐在休息區域的小板凳上,將劇本攤開放在膝蓋上,熱得解了兩顆襯衫扣子,面朝著電風扇吹風,邊啃黃瓜邊熟悉夜戲的台詞。
賀心宸也在看下一場戲的劇本,順手夾了塊糖醋裡脊,一抬眸,看見邊上孤零零的那人,身形清瘦,大敞的襯衣領口能看見很深的鎖骨,垂著的睫毛濃密,嘴裡咬著根黃瓜,細長的手指翻了頁台詞本,然後握住黃瓜,咬下脆生生的一口。
畫面清爽,但人漂亮得甜膩。
糖醋裡脊在嘴裡漸漸沒了味兒,賀心宸收回視線,繼續看劇本,手中鉛筆劃動。
安嘉月台詞看熟了,抬起頭背誦,不期瞧見了四五米開外的賀心宸。
身為導演的賀心宸毫無架子,就在導演椅旁邊支了張小桌,吃著跟所有人一樣的盒飯,也不計較飯菜裝在簡陋的泡沫盒子裡。
跟以前好像是不大一樣了。
側臉線條比過去更硬朗成熟,眉骨凸出,眼窩深陷,架在高鼻梁上的銀邊眼鏡是很常見的普通款式,卻被戴出了一種斯文又精英的氣質。
相當英俊的外形,哪怕站在現今所有當紅男演員中也毫不遜色,安嘉月甚至覺得賀心宸比今天跟他對戲的盛旭還要帥。
但他肯定不能說出口,更不能心猿意馬。
領了盒飯的人陸陸續續找位子坐下吃飯,安嘉月身旁的板凳被幾個飾演大學同學的配角佔了,都是萬納的新人,應當是來這部戲混個臉熟漲點經驗的。他雖然在這部戲裡是大男主,但沒什麽名氣,別人也不把他當腕兒,隨口攀談道:“嘉月,你哪個學校畢業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