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謝謝婷姐。”安嘉月知道她只是說說,領導慣用的懷柔手段,真要請假,板起臉比誰都快,他沒往心裡去。
要是錢夠花,誰願意出來打工。
出了餐廳,跨上自己的單車,安嘉月蹬下踏板,迎著夜風駛入昏暗月色。
二月末的冬季深夜,路上幾乎沒人,市中心的街道還算燈火明亮,但過了十幾條街,拐個彎,燈光數量便急劇下降。
繁華奢靡被甩在身後,迎面而來的才是這個城市最真實的樣貌。
一片年代久遠的老房子,最高不超過四層,青磚泥瓦,紅窗木門。牆皮飽受風吹雨打,已經褪色脫落,鐵製的樓棟號牌懸在每棟樓的門口,鏽跡斑斑。
無一不彰顯著這地方的歷史悠久,無一不透露著這裡居民的經濟水平。
安嘉月騎車熟練地穿過狹窄的弄堂,在一棟三層老樓前停下,鎖上自行車,往裡走。
房子太老了,樓梯間又暗又潮,積澱著腐朽的歲月。家裡也好不到哪兒去,哪怕天天清掃,木地板依舊散發著一股霉味。
盡管條件差、不方便,但住在家裡能省下一學期五千的住宿費,也算值得。
端著架子伺候了一晚上的客人,安嘉月累得腰酸背痛,隻想早點洗澡睡覺,可惜天不遂人願,剛躺下,來了個電話:
“嘉月,這周末有空嗎?帶你去一家新評上的米其林。”
來電人是他一位大四的學長,叫徐輝,典型花天酒地的富二代,新生入校的時候接待了他,以公事為由要了他的號碼,據說家裡在娛樂圈有點背景,跟影視界的大佬沾親帶故,他就給了。剛開學那陣子追他追得很猛,砸錢砸禮物,他照單全收,但沒給對方嘗到什麽甜頭,漸漸地就沒聲了,結果剛消停一個多月又來騷擾。
安嘉月躺著回復:“徐哥,我周末要打工,哪像你這麽瀟灑呀。”
“打什麽工,浪費時間。”徐輝迅速轉帳一千,“買你周六一天,夠了吧?”
就這點錢還想買他一天。
安嘉月沒點收款:“你這什麽意思啊,搞得像交易一樣,快收回去,我要生氣了,我們之間還需要來這一套嗎?”
“哎喲別生氣,不是交易,是我冒昧了,這錢就當給你賠禮道歉,還有你賞臉出來吃飯的報答,行嗎?收下吧。”
“那也不行,我這周末不一定有空,萬一來不成呢?”
“好吧,如果實在沒空,就當你跟我聊天的報答,以後再約。”
安嘉月驚訝:“徐哥,你也太大方了吧,一千塊給著玩啊?跟我聊天哪兒值這麽多。”
徐輝的虛榮心似乎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哥覺得值就值,你快收下。”
“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謝謝你啦徐哥。”
收完款,安嘉月切出聊天界面,前往某寶購物車,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滑動,選中十幾樣商品,下單、付錢、等待發貨。
一千塊轉眼間花得一分不剩。
這樣的行為算騙人嗎?或許吧,但第一次被騙,是騙子的不對。
第二次被騙,就是受騙的人傻了。
像徐輝這樣被騙數十次還心甘情願當冤大頭的人該叫什麽?
安嘉月翻過身趴在床上,晃著腿想了會兒。
大概叫男人吧。
作者有話說:
猜猜嘉月是簡介裡的小騙子還是大騙子?
(《騙子》,一部犯罪劇情片,主角專騙騙子,很有頭腦,毫無道德性,以騙來懲罰騙子。引用台詞原句:第一次被騙,是騙子的不對。
第二次被騙,就是受騙的人傻了。)
第3章 《卡薩布蘭卡》
凌晨三點,隔壁一戶像往常一樣開始乒呤乓啷地倒騰。
老房子牆壁透,戶與戶之間距離挨得又近,一有動靜,四面八方的鄰居都能被吵醒。
安嘉月側身,拉起被子捂住耳朵,收效甚微。不過他也聽慣了這鬧騰,沒一會兒又重新睡著了。
再度醒來的時候,隔壁人走聲息。
早上六點,他起床,洗漱完畢後,騎車去學校。
電影學院在他打工的餐廳與家之間,騎車一刻鍾便到。
他照例先去校門口的早點攤那兒排隊買燒餅,這家“朱記燒餅”賣的燒餅又香又脆,還很便宜,倍受不愛吃食堂的學生黨親睞。
“磊子,來一個梅乾菜的。”
正忙著給上一位客人打包燒餅的平頭青年聞聲抬頭,見了他,展顏憨笑:“嘉月,這麽早啊,是不是我吵醒你啦?”
朱興磊一家就是他家隔壁那戶。
聽他爸說,早些年剛搬進這片房子的時候,半夜三更被鍋碗瓢盆聲吵得睡不著,忍無可忍,去隔壁敲門,來開門的男人滿手麵粉,面龐黝黑,不停鞠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們家必須這個時候和面,不然趕不上早高峰。”
男人就是朱興磊的爸爸,一晃十多年過去,兒子也繼承了父親的衣缽。
階級固化,很難打破。他們那一片的住戶裡,也只有他跳出了寒酸的底層老百姓圈,半隻腳邁入了外人眼中光鮮亮麗的演藝圈。
他爸常駐工地,隔三差五去外地施工,一去就是個把月,雖然會寄生活費,但終究照顧不到,朱家父母見他一個人孤苦伶仃,便總喊他一起吃飯,當乾兒子養著。他爸知道後,就把生活費直接給了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