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眼前的人有點兒煩了。
從上一次被自己撞見秦導正在討論自己的八卦就知道,秦導也是一個猹,但燭回牧沒想到,他連這種瓜都想知道。
燭回牧垂眸,將秦導扒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捏起一根手指提起來,拿遠扔掉。
他微微一笑,道:“離我遠點兒,秦八卦。”
秦導:“……”
不尊老,過於放肆了吧?
燭回牧往化妝間去了,很像個從不回頭看爆炸的真英雄。
就是沒聽到點什麽料,秦導內心裡有點兒遺憾。
—
“程演——”
過於激動的喊叫在身後慌張的響起,終於還是將前面快走的青年留住了。
深秋,擦黑的天色有點兒泛涼,青年背影站得筆直,風衣裹在身上好像都不能為他送去一絲一毫的溫暖。
“……程演。”他願意停下來等自己,年輕的女人心安了一點,她哭著緩緩走近,又不敢走得太慢,腳步就顯得有些踉蹌。
等到了跟前,她反而做不到更近一步,哽咽地輕聲喚:“小演。”
青年肩膀大幅度地上下動了動,那聲沉重的呼吸也隨之跟著落下。
程演轉身,回頭了。
他前額的頭髮有些長了,遮住了點眉眼,在逐漸深沉的夜色裡,幾乎讓人看不清他此時到底是什麽神情。
街道裡吹來了一陣風,他冷得攏了攏風衣。
“……姐。”他聲音極啞,用了些力氣才能穩定說話,“你回去吧,別再跟著我了。”
女人搖了搖頭,忍了一路的眼淚瞬間決堤,“小演,你知道你生病了嗎?我們回醫院,回去看……”
“我比任何人都要早知道自己生病了!”程演打斷她,前額發後的眼睛直視著女人,他的戾氣突然就被放在了明面上,“也比任何人更清楚地明白自己是個什麽德性!”
“我當然去過醫院!也看過很多次,然後呢?!”
女人被他的震懾力嚇得止住了哽咽,只有眼淚還在凶狠地往下掉著。
可程演像是再也不願意和她以及自己和解了。
“我又為什麽會變成這副樣子?不記得了嗎?我小時候被弄丟,被人販子拐走,在幾個人的手裡來回輾轉,最後到了一個暴虐狂加神經病的人手裡!”
“是你爸!他將我扔在馬路邊,自己回家,造就了一個神經病的我!”
他胸膛劇烈起伏著,周身似乎都埋下了不可磨滅的狠戾。
風一來,卻連帶著回憶都遠了。
三歲那年,幼兒園好像剛放學,那天不知道怎麽回事,平日裡會提前接他的爸爸媽媽沒來,老師和他們打電話也沒打通,那時候又恰巧,一直帶他的老師也有事。
小小的小朋友背著一個黃色的小書包坐在凳子上等,等來等去都沒人,他就邁著小短腿兒打算自己回家。
他的小書包裡有自己家庭的住址和電話,以及姓名,但這些通通都沒有被用到。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被帶走的了。
隻記得那人面目可憎的表情和變化多端的臉。
四年下來,有的東西被他摒除丟掉,有的東西卻深深烙在了他的身上。
第一次看到秦導找到他的這個劇本兒時,燭回牧還以為這是以他為原型寫的。
最後竟然也陰差陽錯的飾演了這個角色。
燭回牧早就記不清父母的模樣了,也想不起來那天他們為什麽沒有來接自己,但他更深的記憶裡——是他們都很愛自己的模樣。
而且父母車禍的那天,明明他還在一個惡魔的手裡飾演著他給自己定下的角色,討他歡心,但他卻像是見證了父母消隕的那一刻,回到燭家的這許多年,他的夢裡總是會有無數個車禍發生的火光。
可他並不害怕,還覺得那是新生。
程演和他很像,又和他不是那麽的像。
“你和我的父親——如果他可以稱之為父親的話,他丟掉了我。”
程演下巴微抬,像在看一場荒誕的笑話,“而現在,他還試圖想要控制我的人生,我喜歡什麽人,和什麽人在一起,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沒有人、也沒有任何資格可以管我。”
女人搖頭,試圖為自己這一方爭得更多一些的善。
她淚流滿面道:“不是的小演,我知道,小時候是……但現在和你在一起的人,你真的有信心他會和你走一輩子嗎?你不是好好的,我們也不相信他能始終如一……”
“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在救我。”程演打斷她,說:“他知道我生病,願意包容、迎合我所有的不好,甚至是顛覆自己所有的性格形象都沒關系。哪怕有一天他真的走了,我也不會說一句他的不是。”
他啞著聲音一字一句:“我愛上自己的救世主,有錯嗎?”
女人動了動唇,看起來還想在說,程演自顧自說了下去,沒讓她再有開口的機會。
“因為我有病,我從來都不敢交朋友,只能和人保持距離,畢竟沒有人能保證人的另一人格出現時,會不會傷害他們。每個人嘴上都可以說著不在意,其實呢,”他聲音低下來,平靜地訴說一件事實,“連你在知道我怎麽了時,第一反應都是讓我去醫院。”
“我……”
“而他只是問我,那幾年裡苦不苦。”
“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