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警架著金斐盛倒拖著將他拖離了犯人席,但他仍然靠著這一會兒工夫說出了下一句話。
“金家的仇,從此一筆勾銷……”
連法警都愣了下,沒有立刻去捂他的嘴。
“一命還一命,我欠了冉錚的,我還給他兒子!我還!”他邊說著邊仰天大笑起來,很快被法警拖離了法庭。
庭審被迫中斷,我和陶念在案件研討室外頭等了快一個小時,冉青莊才與傅慈談完話從裡面出來。
金斐盛認罪了,完完全全,徹徹底底,什麽都認了。沒有任何條件,給他認罪書非常爽快就簽了,實在是意想不到的發展。
“還以為這是場持久戰呢。”回去的路上,我問冉青莊,“你說,他們真的會聽金斐盛的嗎?”
冉青莊沉思片刻,道:“其他人或許會聽,區可嵐不一定。”
也是,她之前就不怎麽聽金斐盛的,如今怕是更不會聽了。
林笙讓我問的問題我並沒有問,一來我並不信他,二來知道答案又如何呢?過去就過去了,我都是陰曹地府走過幾圈的人了,不想再糾結多年前那點舊事。
金家的事,算是徹底告一段落了。我和冉青莊又搬了新的地方,是一棟剛剛重新裝修好的郊區老宅,裝了全屋安保系統,只要有暴力入室,就會直接向接警中心報警。
陶念等人仍舊守護在我們附近,過幾年確定不會再有人對我們不利,或許他們也可以不用這麽辛苦,但目前顯然不行。
屋子周圍是一大片農田,正值夏末,是冬小麥成熟的季節。風吹過麥穗,便會掀起一波波金色的浪潮。
沿著大門進去,一眼就看到個大院子,花鏡布置的相當講究,植物錯落有致,前中後景一個不缺,看著已經不少年頭了,估計是前主人留下的。
樓上樓下四個房間,兩個臥室,一個書房,一個健身房。裝修應該也是前面主人裝好的,但家具是新的,主臥的床躺著特別舒服,一躺下去就不想起來。
前屋面對花園的方向,轉角由兩扇巨大的玻璃移門構成,雨簷下方做了條塑木地板鋪就的走廊,這樣無論是雨天還是晴天,都可以肆意地推開移門形成開放式的空間,而不用擔心花園裡的泥水灌入家中。
這簡直是我的dreamhouse。
“喜歡嗎?”冉青莊從後頭抱住我,“這裡以後就是我們的家了。”
我聽出他話裡的不同,回頭看向他:“這不是上頭分的房子?”
“我買下來的。”他說。
“你買下來的?”我睜大眼,重複他的話,想到某種可能,連忙壓低聲音小心翼翼道,“你偷偷藏錢了?”
他給金家幹了五年,金斐盛當他兒子一樣,總不可能一分錢不給他的。這房子雖然偏,但面積大,裝修的也很講究,少說也要幾百萬。難道他私藏了一些款項沒有上交?不然他哪來這麽多錢買房子?
“你想什麽呢?”他一巴掌拍在我的屁股上,“我怎麽可能做那種事?”
他解釋道:“這些年我爸和我奶奶留下的錢我沒怎麽動過,加上這次上頭又獎勵了我一大筆獎金,買下這套房子並不吃力,還剩了不少。”
原來是這樣。
我頓感羞愧,討好地親了親他的唇角道:“你怎麽都不跟我說一聲,我也好出點力啊。”
雖然我那兒的錢也不多,但既然是我和他兩個人的家,總不好讓他一個人花錢的。
“跟你說了哪還有驚喜?”他看向外頭的花園,道,“我讓嚴霜找了不少地方才找到這裡,一看到這個花園,我就覺得你一定會喜歡。”
我的確很喜歡,他花一個多月找到這個地方,實屬不易了。
我們什麽也不做,就這麽靜靜地盤腿坐在廊下,望著院子裡的陽光、鮮花,以及大門外成片的金色麥田。
經過風浪摧折,才會懂得歲月靜好是多麽來之不易。任何一點微小的美麗,都是值得被看見,被記下的。
湛藍的天值得,開得熱烈的繡球值得,空氣中麥子被收割的氣息值得,身邊的人更是值得。
“季檸……”
一陣微風吹拂過面頰,我轉頭看向冉青莊,等他的後話。
他也看向我:“謝謝你。”
我有些錯愕,突然沒頭沒腦地怎麽謝起我來了?
“謝我什麽?”
他再次看回前方,視線落在院子裡一口盛滿水的石槽上。
“一切。”
他頓了頓,從懷裡掏出一隻紅色的戒指盒,打開後,裡頭出現一枚款式與他手上那枚幾乎一模一樣的戒指。只是戒指盒裡的戒指更小一些,也更細一些。
“感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裡,感謝你原諒我的愚蠢,感謝你為我留下來……我沒有什麽可以給你的,但只要我擁有的,都是你的,包括我這條命。”
他鄭重地問道:“季檸,你願意永遠和我在一起嗎?你願意……接受我嗎?”
毫無預兆地,我也不知道被他哪句話、哪個字戳中了淚點,鼻頭一酸,眼淚無需醞釀就自己落了下來。此後更像是開了水閘一樣,刹都刹不住腳。
我覺得丟臉,想背過身抹去,被冉青莊掰著肩膀又掰回來。
“對不起,對不起……”他揩去我臉上的淚,不斷親吻我的額頭。似乎是在為弄哭了我道歉,又似乎是為更早前的,任何他說過的、做過的,傷害過我的那些事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