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回去,都沒下車。
不到兩個小時前,華詩城還坐在這部車裡,就坐在後車左座。華詩城身上的氣味仿佛還隱隱約約地縈繞在狹小的封閉空間裡。
而現在薛有年把華臨放在了同樣的位置。甚至有那麽幾個瞬間,薛有年分不清面前的人是華臨還是華詩城——不,不只是這一刻,是這四天以來,他頻繁地失去辨別華臨和華詩城的能力。這令他感到絕望。
他拉起華臨的手放到自己的脖子上,卻將臉依賴地埋進華臨的脖頸間,低聲哀求:“掐死我……”
華臨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說了話,問:“什麽?我沒聽清。”
薛有年卻不肯說話了。
華臨將這一切都歸咎為薛有年的愧疚心又發作了,忙又哄了他好一陣。
好在,華詩城和林藻走後過了幾天,薛有年漸漸恢復了正常。華臨和他繼續談著地下戀情,一邊繼續學業,生活美好得像做夢。
薛有年是一位溫柔浪漫的情人,同時又是嚴格厲害的老師,他可以輕而易舉地取代華臨的老師,給華臨開小灶。
而令華臨最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居然被薛有年的老師看上了。
薛有年的老師是醫學家拉爾夫,當代醫學界鼎鼎有名的大牛,曾獲咯柏蠟生理學或醫學獎,華臨的偶像。
華臨能跟著薛有年去參加這位傳說中的大佬的孫女的生日舞會,已經覺得三生有幸了,一路上連發五十條消息向他爸媽炫耀。
他計劃中也就是蹭蹭飯吃,隔著人群遠遠瞅幾百眼活神仙,卻不料他正暗戳戳瞅著瞅著,忽然與扶著拉爾夫的薛有年投來的目光對上了。
華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要低頭假裝喝果汁,卻見薛有年朝自己招手,像在示意自己過去。
華臨心如跳兔地過去,難得靦腆,打招呼的時候嗓音都在抖。
拉爾夫的學生裡最年輕的就是薛有年了,其他人更當得上華臨的叔叔伯伯甚至爺爺,見到孩子如此青澀,都和藹地笑了起來。
拉爾夫不像往日在報紙或電視上所見到的嚴肅,他慈愛地問了華臨幾句,說薛有年拿華臨的作業給他看過,他很欣賞。
“欣賞”這詞可輕可重,往輕了說,只是一句客套的寒暄,往重了說,就像和尚拜了十年佛,突然佛祖顯靈說此子將來必能修成佛身。
華臨比和尚拜佛還要虔誠地陪著拉爾夫說話,回答說自己是計劃要拿Ph.D的。
德國的醫學學製有一點特殊,沒分為大學、碩士、博士三個階段,而是一個長達六年的總體過程,成功畢業的學生中,能力中等以上的一般都能夠得到德國醫學博士頭銜Dr.med,在這之後才能去嘗試拿Ph.D。
拉爾夫點點頭,拍拍華臨的手背,說學校有意向針對成績格外優異的學生展開Dr.med與Ph.D聯合培養項目。如果能夠順利展開這個項目,華臨就可以抓緊機會,爭取一舉得到兩個頭銜。
這還不算什麽,關鍵是,拉爾夫看著華臨意味深長地說:“我也是時候收個關門弟子了。”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吃了一驚,華臨更是瞪大了眼睛,問:“您不是說過不收學生了嗎?”
拉爾夫笑笑,打趣道:“那時候嫌學生煩,就說不收了,可閑久了我又想。”又說,“你要加油啊,我還能不能發揮一把余熱就看你爭不爭氣了。”
這話從拉爾夫嘴裡說出來,基本上等同於保證只要華臨拿到了Ph.D就能成為他的關門弟子。
這可是拉爾夫啊,他收親傳學生哪有這麽容易就一個Ph.D的頭銜就能當通行證的?這叫破天荒的事。
眾人都順勢誇起華臨有潛力是天選之子來,華臨自己聽著都心虛,感覺像在做夢。他都不到二十呢,這是他這個年紀可以做到的美夢嗎?!
回去的一路上華臨的嘴都沒合攏,越洋電話給他爸媽說這事。
他媽鎮定點,他爸當場就“瘋”了,在電話裡嚷嚷,心理十分不平衡。
華臨十分假惺惺地說:“沒事,爸,到時候我收你當徒弟,一段佳話!”
他爸頓時“呸”他:“你這回真得罪我了,我要把你拉黑,現在就拉!林藻你別攔我!”
等紅綠燈的時候,薛有年轉頭看被爸爸嫉妒掛了電話還美滋滋發消息繼續炫耀的華臨,笑了起來。
他向華臨保證過,他會竭盡全力地彌補華臨。
只要華臨喜歡,他甚至可以毫不猶豫地舉起最鋒利的刀子插入自己的左胸膛,在那上面挖出一個洞,將還鮮熱跳動的心臟取出來,系上漂亮的綢帶,用雙手捧送到華臨的面前。
他甚至想,人們嘲笑了周幽王這麽多年,可曾想到過,幽王是心甘情願、樂在其中。
周幽王可以為了博褒姒一笑而烽火戲諸侯,他為什麽不能為了華臨的喜悅和未來而答應拉爾夫涉足以往未曾想過的灰色地帶呢?這是一場明碼標價的交易。
第11章
Ph.D和拜師拉爾夫究竟還是幾年後的事情,目前華臨還得安心讀書。
但就算如此,華臨也是“大漲了身價”,半年後他居然被破格領進了拉爾夫正帶著薛有年等幾個得意門生搗鼓多年的課題組裡,讓他跟著學習,說穿了就是讓他打打下手混個掛名資歷。
華臨一開始有點猶豫。
平時薛有年給他開小灶他沒心理負擔,畢竟誰也沒說不能請課外輔導老師,但現在破格進這個課題組就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