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看到華臨很驚訝的眼神,那眼神裡好像還有些害怕和瞧不起。
華臨是真被文東這下子驚嚇到了,就是真的一瞬間發自內心地覺得這個人好low。這個人二十多歲了,居然還是沒辦法控制自我的情緒,一有爭執就說分手,說完立刻反悔,挽回不了就自抽耳光……就像以前寄暴富希望於賭博上、頻繁地換性對象來滿足最低級的生理欲望。
他突然之間像是跳脫出了自己的身體,站在了一個第三方的絕對客觀的角度,無比理性地從頭審視著這一切來。
然後,他懷疑前段時間的自己是失心瘋了。他好像就成為了一個被性欲支控著的低等生物。除了那些針對群裡損友的無聊八卦和吐槽,他和文東再沒有共同話題,他倆同居以來,要麽就會產生各種生活習慣和觀念間的矛盾爭執,要麽就是做愛。除了這兩件事,他一時間居然想不到倆人之間還有什麽其他的事。
他倆幾乎每天都會做,就算華臨很清楚這樣對身體不好,但因為太爽了而根本忍不住。
……仔細想想,有點可怕,還很惡心。他到底都幹了些什麽啊,好糟糕啊,好糟糕的自己,到這個年紀了,為什麽會乾出這麽愚蠢的事情。
華臨一直沒說話,沉浸在他自己的思維裡,而文東看著這樣的他,也沒有再說話,因為文東雖然不知道他具體在想些什麽東西,但能從他的神態上感受出他的冷漠和嫌棄。
文東這會兒也略微地冷靜下來了,他知道自己剛才不該打那一巴掌,很可笑,也很嚇人,網上經常有人發出警告:如果遇到這種男的,趕緊跑,誰感動誰腦子有坑,繼續留著過年那就只能以受害者身份等著上社會新聞了。
文東以他多年的混社會經驗來評斷這話,覺得說得非常正確,他碰到這種人都得跑遠點。
但剛剛他下意識的就做了這種行為。為什麽呢?因為他本質上就是這麽low的一人,他骨子裡就是華臨常說的那種低級生物。大概,現在華臨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吧。
其實,華臨早該意識到這一點了,但誰讓他是象牙塔裡養大的傻白甜呢,遇上他這種沒底線的小痞子,還不隨隨便便就被他哄到手?
文東這麽自暴自棄地想著,自嘲地笑了起來。
華臨冷不防聽到他的笑聲,抬眼對他對視。
文東的眼裡亮閃閃的,大概是水光,眼尾有點紅,但嘴角卻很吊兒郎當地勾了起來,用有點兒鼻音但很努力表現出輕松語氣的聲音說:“不好意思啊,沒嚇到你吧?”
他不等華臨回應——他猜華臨也並不打算回應——接著說:“那我走了啊。你自己回去路上注意安全……你什麽時候回去?我岔開你,去收拾東西。”
華臨沉默了會兒,說:“我直接回我媽我爸家過年。”
文東說:“行,那我這兩天就過去把東西拿了。我要拿錯什麽了,到時候你發個消息跟我說下就行,我送——我寄給你。”
華臨沒再說話,躺回去,裹上被子,閉上眼睛,聽到文東在旁邊窸窸窣窣地收拾東西,沒多久就離開了,臨走前幫他把燈關了。
聽到門鎖的聲音,華臨睜開眼睛,怔怔地盯著黑暗中的牆壁,想不明白一切怎麽會這樣。
……
文東連夜回去,直接去了他跟華臨同居的房子,天已經亮了,他收拾起行李來。雜七雜八的東西太多了,倆人雖然同居的時間不算長,但添置的東西不少,他不可能都帶走,只打算帶些私人物品。
他在臥室把衣服收拾好了,去床頭摸了一圈,摸出自己的遊戲機,這個肯定要帶走。然後他看著倆人出發前被塞到被子裡的一排毛絨娃娃,忍不住笑了下。
其實,以前他沒想過帶華臨去電玩廳約會,因為他一直猜華臨會討厭那種吵死人的幼稚地方。他更沒想過華臨會喜歡玩偶。
有次他一朋友新店開張,他去捧場,夾的娃娃都分給一起玩兒的人了,但他那老板朋友說他怎麽也不能空手走,不知道該說是熱情還是說摳門地硬塞給他一個爆款大抱熊。
文東心想這東西拿回去肯定要被華臨嫌棄,就想隨手送人,但周圍人都拿不下了,他又想送個不認識的小孩兒吧,可遇到的陌生小孩兒安全防范意識特別強,禮貌又防備地紛紛拒絕了他,一副“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麽新型詐騙/拐賣/等等手段,但反正我不要就安全了”的表情。可能送大人好點兒,但文東有那麽點自戀地怕對方誤會自己是要搭訕或者什麽的,平白惹段風流債就沒必要。
最後他只能認命地把這隻熊帶回去了。
好在華臨聽他解釋完原委,沒說他什麽,隻提了句讓把玩偶放乾洗店去洗洗消毒。
玩偶洗完了拿回來,文東隨手把他擱客廳沙發上,無意中注意到華臨還挺喜歡靠在那上面休息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總之就試探地、暗戳戳地往回又帶了幾回玩偶,最常見的抓娃娃機裡那種大小,在屋裡到處擱。華臨每次看到都隻問他洗過沒,沒的話扔洗床單那個洗衣機。
簡直莫名其妙,就只是這樣而已,文東就覺得特別爽,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爽什麽,有病。
再有回,文東有事兒回來晚了,華臨已經睡了,他躡手躡腳地進臥室,看到他睡的那半邊也鋪好了被子,幾個玩偶整整齊齊、從大到小地枕著枕頭、蓋著被子,華臨就安靜地睡在另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