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惟表情一愣。
莫名的,一股尤似落空的涼意從背脊一直爬上後頸,纏得他有些呼吸艱難。
“不用請假,我沒事。”
溫別宴重新垂下眼瞼準備下床,余惟下意識伸手去扶他,有些泛涼的指尖才剛碰到手背,就被對方下意識躲開。
“......”
空氣裡還留著另一個人的溫度,落空的五指後知後覺同心臟一起慢慢收緊,再被僵硬地收回放在身側。
從醫務室到教室需要繞過小半個籃球場,一個林蔭道,兩個樓層過道,三層樓梯,一條長廊......接近十分鍾的路程,兩個人誰也沒有再開口說一句話。
走進教室的瞬間,吵鬧的聲音將他們之間猶如薄冰凝固包裹在周身的軀殼破開,勃勃生氣湧入。
溫別宴再次握緊了手裡的巧克力,無聲吐出一口濁氣。
“學神!”
魏嘉遠遠看他們倆,第一個衝過來:“我聽別班說你早上暈倒了,怎麽了啊,有沒有什麽大礙?”
有他打頭陣,別的同學也相繼注意到這邊,七嘴八舌問他有沒有事,你一言我一語誰說話也聽不清,弄得比剛剛還要熱鬧。
“我沒事。”溫別宴說:“只是低血糖而已。”
“低血糖?學神你也低血糖嗎?”
“是不是忘了吃早餐啊?我這裡還有兩個小籠包!”
“我這裡有糖!曼妥思!”
“行了你們,沒看人家男朋友也在,會讓學神餓著吃不著糖嗎?”
“哈哈有道理,誒余哥,今天考試怎麽樣啊?”
“還用說,有天賦和心肝寶貝愛的加持,咱們余哥肯定是在考場所向披靡!”
...
自習課還有十多分鍾才下課,這群聒噪精一鬧起來就沒了分寸,方曖出面扯著嗓子吼了兩聲才讓所有人勉強靜下來,由大吵大鬧改為竊竊私語。
溫別宴和余惟先後回到位置坐下,杜思思扭頭在他桌上放了兩根棒棒糖,小聲道:“學神,這是我和嘉寶最後的存糧了,你收著,以後肯定能用到。”
“謝謝。”
“哎呀不客氣,我在你這問了多少問題啦,一根糖都不夠我交學費的呢。”
杜思思衝他擠擠眼睛又轉回去了。
溫別宴將棒棒糖同巧克力一起放進抽屜,余光裡看余惟一聲不吭從桌上一堆試卷裡隨意挑了一張就開始埋頭苦做。
收手的動作停頓了半晌,放回桌面開始做試卷。
平時自習課恨不得能將整個腦袋都拱到他這邊跟他黏在一起的人出奇地安分,一隻手肘也沒有越界,更別提騰出一隻手過來牽他鬧他...
溫別宴有些不習慣。
就像是在考場上不小心睡著了,迷迷糊糊不知時間,直到被一個夢驚醒,才發現距離考試結束只剩下不到十分鍾,他的試卷卻還空白著大半。
心就踩空似的往下墜啊墜,既觸不到底,又束手無策。
看著試卷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每個字他都認識,可就是連不起來看不進去,一句話來來複複看好幾遍也不知道到底在說什麽。
腦袋變成了一台壞掉的電視機,不管調到哪個頻道,都是一片黑白跳動發麻的紛繁畫面。
時間被拉得老長,走一步退三步,一分一秒都變得緩慢。
直到下課鈴聲響起,溫別宴在不知發散到了哪裡的思緒被猛地拉回的同時,聽身邊沉默許久的人開口叫了他的名字。
“宴宴...”
心跳和呼吸一起慢了一拍。
一直行動飛快的筆倒在了試卷上,余惟的聲音像是老掉的磁帶,像是用光了所有的力氣,沙啞,吐詞艱難:“如果你......”
“王老師說下午要評講上周五周考的那張試卷和剛改完的練習冊,另外還有新的試卷要發,來幾個人跟我一起去辦公室搬一下。”
李雲峰的聲音和余惟同時響起,前者高亢響亮,直接將後者蓋得嚴實。
溫別宴還沒聽清余惟對他說了什麽,他已經收起試卷站了起來:“我去吧。”
在他之後又有幾個男生主動請纓,一路打打鬧鬧去往辦公室。
余惟走在最後,被一個皮猴子搭著肩膀跳起來揉了一把腦袋也沒吭聲,向來清瘦挺拔的背影在熱鬧中孤孤單單的,顯出幾分不合時宜的落寞。
溫別宴遠遠望著他,恍然之間想起之前他半夜去找他時做的那個夢。
夢裡余惟也是這樣,被他扣了分之後一個人可憐巴巴地推著自行車往前走,他在後面怎麽叫他他也不應。
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牆角,才恍惚收回目光。
他應該問一問他方才想要跟他說什麽的。
他想,沒關系,那等他回來了再問。
可惜直到上課,所有的試卷和練習冊都被發到手裡了,他也沒等到余惟回來。
“余哥跟老王請了假,說競賽太累了,他想回去休息兩天,下周再來上課。”
錢諱跟溫別宴說:“試卷他也不帶了,等周一回來再補,學神,麻煩你幫忙收拾給你老公收拾一下啊,別亂的到時候回來啥也找不著了。”
“...知道了,謝謝。”
下午兩節課講了什麽,溫別宴一句沒聽進去,一晃神,目光悄然落在了余惟沒來得及收拾的試卷上。
半節課的時間就寫了一整張試卷的鬼畫符,倒是將每個空都填上了,可惜每個答案都是錯誤的,答得牛頭不對馬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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