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讓眼前那位傻子真的在原地生根,溫別宴牽動嘴角率先開口打破沉默,聲音染著雨水的透徹,清冷空靈得好聽。
“為什麽沒有去上課?”他問他。
“因為......考試考得有點累了。”回答的聲音嘶啞得厲害,似乎吐出一個字都無比艱難。
溫別宴沒有拆穿他漏洞百出的謊言,停頓了一下又問:“怎麽連手機都沒有帶回去?”
余惟:“忘記了。”
溫別宴:“那你現在是準備去哪裡,回學校拿手機嗎?”
“不是。”余惟搖搖頭,垂在身側的手攥得死緊,掌心被指甲嵌得生疼,手背都是明顯的青筋:“不是回學校,我就是,想去找你。”
溫別宴哦了一聲:“找我做什麽?”
“我做了很多菜。”
“嗯?”
“很多,做了很久,沒有放蔥,也沒有放很多辣椒,我嘗過了,味道還行,我......我覺得你應該會喜歡......”
余惟說不下去了。
喉嚨收縮發緊得澀疼,他遠遠看著溫別宴,“喜歡”兩個字脫口而出後就仿佛忽然失去了語言能力,什麽也說不出來。
憋了太久的酸澀觸及臨界點後衝出門閘,翻騰著從鼻梁一直湧上,轉瞬便將他一雙眼睛刺得通紅。
他撒謊了。
他不去上課根本不是什麽考試太累,只是因為害怕聽到最不想聽見那句話所以很慫很沒出息地選擇了逃避。
沒有帶走手機也不是因為忘了,只是不敢帶,怕收到不想看的短信接到不想聽的電話,更怕自己會忍不住破釜沉舟主動打給他。
飯菜他確實做了,也確實嘗了,但是他根本不知道好不好吃,每道菜塞進嘴巴都是一樣的澀然,什麽味道也吃不出來。
余惟一直覺得他早就已經攢足了勇氣面對一切暴風雨,結果臨到頭了,才發現原來只是高估了自己,狂風來得太突然了,他被撞得手忙腳亂,完全沒有準備好要怎麽面對。
那天考完試上的最後一節課比他這十幾年裡任何一個時刻都要煎熬。
他坐在溫別宴身邊,像一條被巨浪擱淺的遊魚一般提心吊膽地呼吸,腦袋空白,回去的路上卻控制不住將所有最壞最難以接受的結果都設想了一遍。
想得越多,害怕的情緒也積聚得越多。
一直懸在心臟上方那把透明的劍忽然有了確切的形狀,劍刃鋒利泛著寒光,稍微不注意落下來,就能輕而易舉將心臟切成兩半。
一天一夜不知道怎麽捱過去的,在家裡呆不住了,索性就出門晃悠,漫無目的地晃著晃著,一抬眼才發現又晃到別人小區裡來了。
或許還是這條路走了太多次,太熟悉,大腦接收不到確定指令,便自動將這裡設置成了目的地。
又或許其實沒這麽多原因,只是很單純的因為,這裡有他最喜歡的人在,靠的近一點,才能感覺到一點心安。
他在樓下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在樓下轉了很久,轉累了就跳上花台垂個腦袋蹲著,像個弄丟了牽引繩無家可歸的流浪狗。
中途有好心的老奶奶看見了,還主動問他是不是忘了帶鑰匙,外面太冷了,要不要跟她上樓先坐坐。
他勉強笑笑說不用。
哪是忘帶鑰匙,他根本就沒有鑰匙。
明黃的路燈照亮濕漉漉的地面,好像連地上也泛著燈光,看起來很溫暖的顏色,實際冷得人連哆嗦都打得不利索。
余惟漫無目的地等了許久,最後還是默默離開了。
他想,宴宴現在一定很生氣。
生氣他在他剛失憶的時候那麽使壞捉弄他,生氣他一直沒有告訴他實話,生氣他讓他跟一個一直那麽討厭的人談了這麽久的戀愛......
他真的太壞了,現在等來了現世報,活該被教訓。
他得給宴宴消氣冷靜的時間,也要給自己多點準備的時間,準備好了,才不至於在宴宴冷冰冰對他送出一聲滾時就心態爆炸。
宴宴總說他很厲害,萬能得什麽都會,什麽都能解決,也是沒有自知之明,聽得多了,竟然真的以為自己有多厲害。
到現在被打回原形了,才發現什麽萬能都是吹出來的,他其實差勁得要命,就是個又慫又差勁的膽小鬼。
他出了小區,一個人摸去吃了海鮮粥,再一個人慢吞吞走回家,洗澡,上床,然後睜著眼睛又失眠一整夜。
凌晨迷迷糊糊似乎是睡著了,捱到中午醒過來起了又不知道該做什麽。
心裡還惦記著那頓約定好了卻沒能實現的晚餐,呆坐了一會兒就鑽進廚房一通忙活,手忙腳亂了大半天才做好一桌子菜。
洗洗手拉開凳子在空蕩的餐桌邊坐下,味同嚼蠟地隻嘗了一口,憋了許久想要立刻馬上見到宴宴的衝動被歪打正著觸碰到開關,終於壓製不住了。
承認了,不管把逃避的理由端得多冠冕堂皇,追根究底,他根本就是接受不了這樣突如其來的分手,接受不了宴宴不理他,討厭他,不再喜歡他。
“宴宴。”
他通紅著一雙眼睛站在雨幕中,唇色泛白,落在他傘上的雨水似乎格外冰冷,凍得他的聲音都在幾不可聞地發抖。
“我後悔了,我不想答應分手,我就是傻逼了才會說出那種話。”
“你太好了,太討人喜歡,我自製力差,所以你對我笑一笑,我就栽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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