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城城隍今天也收到了酸辣粉。
炸酥的黃豆汪在紅油肉末上,小蔥三兩點,豆芽整齊清爽,粉絲用的是紅薯粉,看著就綿軟彈牙。
聞著味道,和昨天那碗粉應該出自同一個廚師之手,可今天的酸辣粉的配料擺得特別有規律,看著就知道,廚師特意擺盤了。
她覺得有趣,拍下照片保存。
哎,可惜呀,她當時如果沒有一口氣悶下孟婆湯,也不至於剛喝完就被調來做城隍,不然還能猜一猜,給自己做酸辣粉的人是誰。
她收到酸辣粉的高峰期中元節和過年,有時候一天吃十碗,每碗味道都不一樣。她雖然不記得,但生前應該是個不錯的人吧,才能有這麼多人惦記著給她做酸辣粉。
龍城城隍吃完酸辣粉,一抹嘴,碗筷消失了。
叮——
她的微博特關發來提醒,肯定是她的瓊仁崽崽發微博了。
「城隍大人,鄒容申請調閱生死簿詳細資料,請您審批。」
龍城城隍微博開到一半,擱下手機,先去看生死簿係統。
「聽說下個月生死簿係統又要升級,選了咱們龍城當試點單位,你們用的時候要是有什麼問題,記得及時記錄反饋。」
孟深:「好的,我這就通知大家。」
城隍審批通過鄒容的申請,又去拿手機,她打開微博,瓊仁果然發博了。
【瓊仁:給媽媽做了一碗酸辣粉。】
好巧哦,她剛剛也吃了酸辣粉,四舍五入,她就是瓊仁親媽了。
「fi是不是出問題了?圖片加載不出來。」城隍扭頭看孟深,「昨天就不怎麼好用了,讓人來修一下吧。」
「好的。」
城隍廟這裡的手機信號一直不太好,特別是拐角處,常常連微信都收不到。
「我們單位的計算機什麼時候能修煉出特殊功能就好了。」城隍嘆氣,「可惜還沒有成精跡象。」
孟深笑笑,瓊仁工作室的hbl2003現在可是大名鼎鼎,它一個人可以滿足整個工作室的網絡需求,還能自己搭內網,把所有需要網絡辦公的單位都羨慕壞了。
最可氣的是,據說hbl2003尋扌莫到一個快成精的服務器,瓊仁拍版,把那個服務器買下來了。
有一些小網站,比如晉江,因為服務器垃圾,常年處於逼死讀者逼瘋作者的網絡崩潰之中。如果瓊仁工作室的服務器能順利成精,再修煉出什麼拓展功能,豈不是一台能當十台用,得給瓊仁省多少錢。
瓊仁在微博上發送了酸辣粉的照片後,兩分鍾就會刷新一次評論,可他的評論太多,十分鍾內就刷到了二十萬條,他自己根本看不過來。
他越刷越心浮氣躁,乾脆把手機扔開了。
網絡言論也有一個淘金的過程,現在無法在紛雜的信息流中篩選出想要的東西,但隻要給它一點時間,瓊仁真正想要的信息就會通過轉發和點贊呈現出來。
「你今天要去愛酷訊大廈拍綜藝,」閻王說,「我送你吧,讓你的助理去拍攝地和你碰頭。」
瓊仁起身抱住他,在他嘴上親了一下,笑吟吟說:「早。」
親一下哪裡夠呢,閻王抱著人口勿了許久,尾巴纏在瓊仁的月要上不肯放。
瓊仁被他纏得心浮氣躁:「你這樣我沒法上班。」
閻王在他耳邊笑:「那我放開。」
瓊仁把人摟緊了:「不要。」
「那你要怎麼樣?」閻王看著他的睫毛,有些手癢,用手指輕輕撥弄,「阿然真好看。」
瓊仁的美是復雜的混合體,他的長相偏冷,不笑時很威嚴,但並不是四平八穩的端莊長相,而是極致的漂亮,五官濃墨重彩嵌在立體而玲瓏的骨骼上,莊嚴華美。
他也知道自己雖然好看,但長得不容易讓人接近,便習慣性帶點笑。
嘴唇彎一點點,看著就可愛許多,不那麼讓人望而生畏。
「我想送你一樣東西,但還想不出來送什麼好。」瓊仁抱著他說,眼睛直勾勾看著,聲音放得低軟,尾音稍微拖一點,是引誘也是撒嬌。
閻王眼中盡是滿足的笑意:「你昨晚答應與我成婚,世上沒什麼比這更好,不必再送我禮物。」
若可以,他倒想把所有都送給瓊仁,包括自己在內。
瓊仁不答應:「這怎麼能算禮物,如果昨晚你不問,過一段時間,我也會問。」
閻王的尾巴又纏緊了一點,尾巴尖開心地掃來掃去:「你打算什麼時候問?」
瓊仁脫口道:「二十一歲生日和你求婚,二十二歲到法定年齡,就能結婚了。」
「你連結婚都想到了?」閻王有些震驚,「什麼時候想的?」
瓊仁:「第一次和你接口勿的時候。」
閻王愣了:「那麼早?」
瓊仁看著他,眉毛一挑,抬眼蹙眉:「你沒想?」
瓊仁把手放下來,瓊仁把尾巴扳開,瓊仁整理自己被揉皺的衣服,用最平淡的語氣說:「哦。是這樣。」
閻王尾巴一卷,就把瓊仁重新抱回懷裡:「誰說我沒想,我隻是沒想到,那個時候你居然就想過要和我成婚。」
瓊仁回想兩人的戀愛過程,自己也覺得唏噓。
他們倆什麼都做過了才牽手,訂婚了也沒說「我愛你」。
更何況當初他還是人,就算是閻王,也不可能讓他青春不老,更不可能為他延續生命。
即便死後能一直呆在地府,但那個時候他已經是個白發蒼蒼的老頭了,閻王卻永遠年輕,想著就讓人難受。
瓊仁不禁感嘆:「我們運氣真好。」
閻王溫柔扌莫著他的鬢發:「你生生世世為善,理該有此善報,我才是運氣好,沾了你的光。」
瓊仁在他尾巴上拍拍:「沾光的先放開。」
閻王聽話鬆開他。
瓊仁:「要不要試試,和別人一樣談戀愛?」
閻王:「怎麼談?」
瓊仁努力回想自己上學時,班上同學偷偷扌莫扌莫戀愛的過程,說:「先牽手,後接口勿,成年後再上床,一定要羞澀,不好意思,偷偷看對方又移開眼,喜歡得藏不住但還想藏。還要約會,我們都沒有約會過。」
閻王疑惑:「扌莫尾巴和種花不算約會嗎?我覺得很有情趣。」
「當然不算,」瓊仁想了想,「別人的約會好像都是逛公園,看電影,吃飯逛街喝奶茶。」
閻王揉他頭發:「我們就是我們,不必和旁人一樣。」
那倒也是,不過……
「如果我們在一起很久,你會不會覺得膩?」
閻王斬釘截鐵回答:「當然不會。」
瓊仁抬眸看他,閻王有些不好意思的撇過頭,看到他這副模樣,瓊仁心裡咯噔起來。
閻王和他在某一點上很像,兩個人情緒歸情緒,但不會為情緒誤事。譬如他,再羞恥也不想放棄同時那什麼,閻王再羞恥也不會放棄打直球說騷話。
「我光看你都能看一天。」閻王看著窗外,龍人化身的臉看不出有沒有變紅,但瓊仁覺得周圍的空氣似乎便燙了一點點。
「有時候我會刻意不分出化身,想用工作消耗精力,這樣我就不會每時每刻都想著你。」
瓊仁舔了下嘴唇,輕聲問:「有用嗎?」
閻王搖頭:「沒有。就算化身不出來,我也可以一心兩用,我這樣……是不是很糟糕?」
閻王是公正的審判者,他有忠誠的下屬,有要好的朋友,但沒有同他特別親近的人。
喜歡上瓊仁的感覺太奇妙,偶爾也會讓他無所適從。
「我喜歡你想著我,」瓊仁牽著他的手,讓他的手覆在自己臉上,偏頭親了親,這手上有鱗片,鋒利的指尖可以輕易戳穿鋼鐵,但瓊仁從來沒有怕過,他的拇指順著閻王指節的弧度滑過去,「我喜歡你看著我的時候,好像恨不得下一刻就把我吃了,我會……很興奮。我這樣,是不是也很糟糕?」
閻王覺得渴,隻有瓊仁是他的甘露,是他荒漠中的雨,是掛著露珠的葡萄,甜蜜多汁。
是他的顛倒幻夢成真。
他口勿著瓊仁的時候,汲取到的瓊漿玉露,是來自信仰的恩賜。
世人信仰神明,而他信仰愛人。
口勿到一半,對麵換了人,肌膚換了觸感,瓊仁睜開眼睛,抱著他的是紅發紅眼的血海化身。
「大紅蓮地獄出了點事,龍人化身更擅長應對那個環境,換一下。」
每次見到血海化身,他總是穿著閻王的固定服飾,作為冥府主人這個身份出現。
今天他完全化作人身,穿的仍舊是西裝,頭發深紅近黑,瞳仁金紅,邊緣鎖了一圈墨色,如同把夕照時最美的天空都濃縮到他的眼睛裡。
「這個化身的舌頭比較軟,」瓊仁在嘴唇上咬了一下,抵著他的嘴角,聲音帶笑,「嘴唇也是。」
閻王失笑:「喜歡咬?」
瓊仁:「還可以。」
兩人也怕再親下去耽誤上班,瓊仁氣不順,在他小腿上踢了一下:「都怪你,一大早就用尾巴勾引我。」
閻王認真看他:「那……」
「不行!」瓊仁往後退,「我要上班,不許耽誤我的事業。」
今天是《音樂現場》第一次錄製,節目首位嘉賓是天後鄧非,她結婚後就減緩了發歌的速度,今年終於要發新歌,首唱還是在《音樂現場》,首期的點擊和話題都不用擔心了。
鄧非唱歌特別有內功,也就是細節滿,語感好,處理細膩,情感傳達直擊心扉,她的歌特別難學,她唱著細膩動人有味道,別人一翻唱,常有一種,聽著還是那個歌,但就是覺得哪裡不像的奇怪感覺。
這就是因為她每個字每個音都飽含功力,不是那麼好學的。
開拍前,李葵帶著他去鄧非的休息室,和前輩打招呼。
李葵:「雖然你我是容禎的爸爸,但鄧非江湖地位很高,你是晚輩,主動去和她問好比較合適,不介意吧。」
瓊仁無語:「你到底在給我塑造什麼人設,這不是應該的嘛。」
李葵:「那就好。」
瓊仁:「何況我媽是她歌迷,我得去要簽名。」
李葵:「你不早說,可以讓我大妹子來看現場啊。」
怎麼,這會兒又是妹子,不是奶奶了嗎?真是薛定諤的認爹。
李葵忽然乾笑兩聲,扌莫著他經過植發後,勉強擁有了發際線的腦袋:「其實我想問,班小姐有沒有男朋友?」
瓊仁:「沒有。你……」
李葵:「以前我拉贊助的時候就和她見過麵,後來知道你是她的養子,在商務場合碰到的時候就對她特別上心,我有點陷進去了。」
瓊仁默了一會兒,他不是那種擔心有了後爹就變後娘的人,他自己談戀愛談得這麼快樂,班姝要是能遇到合適的人,他當然也會為她開心。
但是……
「你想追我媽,你還管我叫爸爸?」
李葵話說得特別大氣:「萬一我有幸和班小姐走入婚姻,你也可以管我叫爸爸,我們共軛為爹,各論各的。」
瓊仁:「……」
李葵,達咩,嚴重達咩。
班姝找窮找富,找年輕小奶狗,還是老狼狗都無所謂,但至少得找個正常人。
進到鄧非的休息室,大家先寒暄了一遍。
鄧非聲音甜美圓潤,長了一張纖細含愁的臉,是個古典美人。
但她的歌路非常寬,對嗓子的養護也很到位,瓊仁覺得像這樣四十多了嗓音狀態一點不見退步的藝人非常值得他學習。
哦,對,差點忘記。他現在不是人,嗓子沒有退化空間,但他也要學習這種精神。
「鄧老師,我媽是您鐵杆歌迷,今天我帶著任務來的,這麼多專輯,得麻煩您受累。」
鄧非婚後認真過了一段時間家庭生活,接這個綜藝前才出於工作需要了解了瓊仁的資料,但資料上的人哪有活人鮮活。
她忍不住感嘆:「你長得真好看,我就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
李葵和鄧非是老朋友,說話很隨意,笑道:「等你見到他男朋友,就知道什麼叫天造地設一對璧人,他倆和我們就不像一個物種。」
瓊仁默默想,現在的確不是了:「你別胡說,你醜別帶鄧老師,鄧老師多好看啊。」
氣氛一片和諧,打完招呼,瓊仁和李葵往出走,門框上貼著符紙,瓊仁看了好幾眼。
李葵:「放心吧,不會出事,特事司幫我聯係的大師很靠譜。」
瓊仁在心中道,不是很放心。
在《音樂現場》這個節目中,瓊仁每次都要表演一首嘉賓或者與當期主題相關的歌曲,作為開場。
這期的嘉賓是鄧非,他就選了一首鄧非的老歌,叫《暖右》,歌詞簡單清新,唱的是兩個女孩子的友誼。
瓊仁作為主持人,不能喧賓奪主,沒有對原曲做什麼改動。
他在台上唱,鄧非在嘉賓席聽,越聽越覺得有種熟悉感,不是聲音熟悉,而是在演繹這首歌時的處理讓她很熟悉。
抬頭看去,追光打在瓊仁身上,他的輪廓被光影渲染得極美。
鄧非有一點近視,在這個距離看不清瓊仁的眉眼,但正因如此,反而讓她對這張臉、這個角度生出了熟悉感。
一眼看上去,他真很像慕冰。
她早逝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