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黑曜石台面掩蓋下,周州鋅一點一點松開褲料,挪過去,直到完全搭在裴信卓掌心。
一股溫暖的力道從中升起,裴信卓搓了搓他僵硬的五指,暖和起來。
平時話多的梁崇宇和暴躁林徊,此時對目相視,他們都清楚,陳敬明已經不是第一次打配合時眼底閃光的隊友了,人不會變好變壞,只會越變越像真實的自己。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陳敬明走了,但LEG會一直記得曾經並肩作戰的日子。
好的壞的,他們都是隊友。
良久,陳敬明從前台直起身,來的時候風風光光,走的時候也坦坦蕩蕩。他重重地抹了把臉,接受事實:“好。”
江童顏隨著沈稚出去,留下LEG全體隊員做最後告別。
姑侄兩個人沒走太遠,出了門左轉進到會議室隔壁的休息廳,一前一後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今天下午體檢,去人院吧,你爸給的名額在人院,免費……”沈稚說。
江童顏懶得睜眼,直接打斷她:“你在想屁吃?”
他把多年壓抑許久的情緒釋放出來,聲音平靜得幾乎冰冷:“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按照江應的想法生活,之前他讓我學醫,不信我能打好TIMES,現在我回來了,更不可能跟他一樣用人命做研究。”
沈稚聽完笑笑,恍然間從江童顏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直到電話提示音響,她才醒神,走到陽台接電話。
易慎和經理率先出來,趙燚說他有事要忙,替他和沈稚說一聲。
雖然江童顏轉讓股份這件事蓄謀已久,但還是怕易慎生氣。他剛想試探開口,易慎黑著臉,甩出一份文件,他連忙用雙手捧著,擱在茶幾上細看——
寧海市人民醫院檢查預約單。
江童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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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G每次新賽事開始前,都要做一次全身體檢。
江童顏簽給LEG做替補,四舍五入也算對內一員,何況易慎現在是老板,老板給的任務,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完成。
今天開的是隊裡私車,開公車太張揚,車身上的大標一亮粉絲就知道LEG全體打包去醫院,沒病都能給你傳出癌症。
趙燚作為經理,考慮周全,職責所在。
但江童顏可有日子沒做這樣的隊車了,兩三個一排,商務座,比大巴小了點,可內設依舊豪華。他最後一個上車,只有最後座,易慎身邊的位置空著。
男生穿著一件卡其色短褲,衣擺邊的薄襯衫收在褲子裡,顯出一段精瘦的腰,不過一劄多一點的距離,抄起手就能攬進懷裡。
越往後走空氣中的煙味越濃。
“你抽煙了?”江童顏在他面前站定,開口第一句話便問。
“抽了一根。”易慎說完緊閉雙唇,避免嘴裡的煙味散出,江童顏說過他討厭煙。
一路上,二人相顧無言。
江童顏在腦中列舉無數條戒煙小妙招,易慎則一直盯著玻璃窗,不說話。
到了人院大廳,易慎遞給他一條西瓜炫邁。
江童顏:“???”
“下次不抽了。”易慎面不改色,撩完話,轉頭立馬往外科窗口走,好像身後有追債的一樣,留下江童顏一個人在掛號大廳傻笑。
“請問,是江童顏嗎?”
一個穿白大褂的女醫生叫住他,江童顏循聲回頭,眼神一愣。
孫思邈值班剛回來,路過前廳,看見一個很像江童顏的人,便走過來試探。
誰的枕邊人疼誰,江童顏出國這些年,江應吃得好睡得好,但孫思邈心裡明白,他還是擔心江童顏。
聽小稚說LEG今天體檢,孫思邈決定來碰碰運氣。
然而事實證明,她的運氣一向很好。
偶遇男生,怕他不記得,孫思邈先自我介紹:“小顏,我是你爸爸的……我可以單獨和你談一談嗎?”
說完,江童顏低低地“嗯”了一聲,跟著她回辦公室。
“回國這麽久,也應該回家看看你爸。”
江童顏神色平靜,沒有丟掉該有的禮儀:“我會的。”
“希望你說到做到。”孫思邈給他接了杯水,她不求能解開這對父子之間的矛盾,她只是不希望江應身為父親獨自難過下去。
“你爸只是不希望你一個人受苦,他每天下班都在研究TIMES,組戰隊很難,他只希望你過得輕松些。”
這些話沈稚念叨過他不少遍,繼母倒是頭一次。
江童顏站直身子,淡淡回道:“其實您沒必要和我說這些,我爸他做的事情,不是單對我一個人。”
“其實段老先生的事情,當年出急診的還有我。”孫思邈走到病例窗前,找出一份翻爛掉的文件。
“你爸確實用這個例子做過研究,他說過,他不希望下一個病人也因為這種方式離開。”
“段老先生的血型特殊,全市沒有配型,緊急從隔壁市區調過來的。你爸從接到病人那天就申請過,老人是急性腎衰走的,你爸絕對不會做研究而不顧人命,你要信他。”
“易辛那孩子的手術費,也是你爸捐的,比你知道早一年,段老爺子剛走,他就去私院看過他們娘倆。”
“你們確實是父子,脾氣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嘴硬心軟,誰也不服誰。”
“可誰又來先低這個頭呢?”
“誰先放過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