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垮在路中間那堆亂石“轟隆”一聲,全部滑了下去,看似堅硬穩固的水泥路面在此刻不堪一擊,路面一截一截地往下垮。
周時軻本身是在最前面的車,往回開就成了最後面的,楊上臣關了喇叭,想到在後面被堵得動不了的周時軻,他開著車直接將一輛橫在路中間的轎車撞歪。
“草你媽的淨添亂!”楊上臣伸出頭罵道,“你不搶會死?”
周時軻聽著後方落石的聲音,越來越近,車速趕不上路面往下斷層的速度,阿周嗚嗚地叫起來,周時軻嘴唇繃成了一條直線,他沒多想,伸手打開了車門。
“下去。”他對阿周說。
阿周來是全副武裝來的,周時軻怕它受傷,給它穿了防滑又耐用的鞋子,戴了安全帽,穿了夜裡能反光的背心,它聽見周時軻的聲音,紋絲不動。
“阿周,下車。”周時軻重複了一遍,語氣已經很不好了。
阿周扭頭看著周時軻,眼神堅定。
“……”
“你他媽不下去,別人還能循著味兒找到我不成?”周時軻吼道。
阿周跳下車的時候,眼裡似乎都有了眼淚,周時軻看了他一眼,關上了車門,它跟在車旁邊跑。
它知道躲開掉下來的小石頭,速度還很快。
周時軻松了一口氣。
楊上臣也看見阿周下來了,他心裡一驚,“三兒,幹嘛呢你?要不你下車?不行,這他媽要是下了車,被石頭砸中,你不得當場身亡!”
周時軻感覺自己後面的車輪往下陷了一下。
他抓緊了方向盤,心臟狂跳,“你快走,撞開那些擋路的,我要是沒跟上來……”
“說什麽呢你?”楊上臣靠著內側,內側的山體往下開始落石塊,看著不大的石頭,一砸一個坑,前面的車不敢走了。
可後面還在往下垮。
楊上臣急得眼睛都紅了,他罵前面停車的,“走啊,他媽的,你們腦子有病是不是?”
他罵完,又撞開了一輛轎車,楊上臣從後視鏡裡看見周時軻的車像是被什麽往下拽了一下。
那些停下來的車,猛地就被拉了下去,可即使親眼看見,前面的人也依舊猶豫,因為頭頂上方的落石,砸下來也會死人的啊。
“臣兒,你要是能回去,就跟我二哥說我的車都送他了,和周時萱說我不能給她養老了,”周時軻車子開始顛簸起來,但前面那些人怕落石,紛紛停車躲著不敢動,他們不知道,後面的情況才是最恐怖的,兩條腿是不可能跑得過馬路垮掉的速度的。
“還有,跟傅斯冕說,我不恨他了。”周時軻說完,整輛車都往後滑去,幾乎是一瞬間就消失在了視野裡,也是與此同時,下邊沒有開始滑了,只是上頭落石不斷而已。
楊上臣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下了車,短短時間,他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做他媽志願者啊,做他媽好人,在北城當傻逼二世祖不挺好的嗎?
楊上臣的眼淚,在看見周時軻蹲在馬路底下的時候,戛然而止。
“你……你幹嘛呢?”楊上臣哽咽著問道。
周時軻也沒想到,他都做好被衝走的準備了,但車子一滑下去,猛烈抖動了一下就停了,底下的洪水觸手可及,周時軻輕輕松開方向盤,解開安全帶,很輕很輕地下了車,他站在一塊殘缺的水泥地上,才發現由於垮掉的山體太多,洪水其實也沒多深,就堆積了起來。
然後,就成了這樣。
楊上臣和周時軻一起蹲在了這裡。
“前頭落石砸死人了。”楊上臣輕聲說道,“沒法走,再這麽下去,前面的路也得垮,這馬路修得真屎!”
周時軻拍拍他的肩膀,“被水泡了大半個月,石頭都能給它泡軟了,沒辦法的事情。”
阿周趴在周時軻腳邊,這裡算安全的,但地方實在是太小,剛好冒著這麽點尖兒,雖然洪水就在腳底下,可也比上頭安全,那劈裡啪啦砸下來的,聲音聽著就恐怖。
約莫過了幾分鍾,動靜停了下來。
腳底下開始松動,楊上臣和周時軻趕緊爬了上去,緊接著這唯一的避難所也被衝跑了。
周時軻扭頭看向身後,一片狼藉,被砸得稀巴爛的車,直接被砸中頭的人都有,那模樣已經不能看了,不斷有啜泣生傳來。
楊上臣打了急救電話。
楊上臣猶豫了一會兒,緩緩道:“三兒,要不咱們回去吧?”
“走得了嗎?”周時軻看了他一眼。
後面的路直接斷掉了一大截,前面全是石頭和土堆。
“你車裡不是帶了很多急救物品的?去拿出來。”周時軻挽起衣袖,他蹲在阿周旁邊,輕聲說道,“注意安全,不要被石頭砸到,也要提醒別人不要被砸到。”
阿周嗷嗚一聲。
周時軻從口袋裡摸出一條鴨肉干喂給了它,它就邁著腿像一名士兵一樣去四處轉悠了。
急救知識都是在大學裡學過的,後來不管是單獨還是和傅斯冕一起出去做志願者,都或多或少又學習了一點兒,楊上臣就以純粹打下手的,他以前學的時候不認真,後來就算當志願者,他也沒認真過。
小女孩在媽媽的懷裡嚎啕大哭,她被砸中了腿,小腿劃拉出一條很長很深的口子。
周時軻剪開了她的褲腿,用沾了無菌水的棉球清理傷口,衝走裡頭的小石子和泥巴,然後才用碘伏慢慢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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