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周時軻心裡一緊。
四周都很吵鬧,傅斯冕車子的引擎聲緩緩響起,越來越大,他掉轉車頭,往來時的路開了去。
車影在後視鏡裡越來越渺小,最後成了一個很小的黑點消失在大彎處,周時軻靠在靠背上,仰頭看著大屏幕,只能看見傅斯冕的車尾,深藍色的蘭博基尼,在大彎那裡卻沒有打轉向燈。
燈要提前打的。
周時軻慢慢坐直身體,大屏幕將那塊地域放大,周時軻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他了解傅斯冕,又不那麽了解,他最了解的應該是以前的傅斯冕。
周時軻眼神亂了,呼吸也亂了,他手忙腳亂打開車門衝下了車,周遭的喧囂在耳畔放大後又瞬間消失,他聽見遠去的引擎聲,驟然消失,變成了一聲空響。
霧有些大,屏幕裡,蘭博基尼像一隻蝴蝶那樣,姿態流暢優雅,展開翅膀衝下了山坡。
第64章
對外,傅斯雅說傅斯冕賽車時受了傷,已經到國外休養去了。
對內,傅斯冕已經備好了未來好幾年關於傅氏的企劃案和擴展計劃,其中有一半,是關於周時軻個人發展的,周時軻的事情歸趙盱管。
趙盱最後一次聯系上傅斯冕是七月,江城的七月是火爐,熱得令人抓心撓肝,周時軻的公益片拍攝結束了,他想告訴傅總一聲。
傅斯冕的確是在國外,他怕自己忍不住去找周時軻,他覺得他快瘋了,傅斯雅收走了他的手機以及一切可以與外界聯系了解外界的東西。
傅斯雅是傅家的人,獨斷和冷血是傅家刻在骨子裡的基因,傅斯雅可以接受傅斯冕為周時軻做任何事情,那是他欠周時軻的,但唯獨賭命不行。
那是底線。
從傅斯雅知道傅斯冕在練車開始,她就有了自己的打算,她徹底敲碎了傅斯冕最後一道心理防線。
“你以為你還是以前那個傅斯冕?”
傅斯雅尊重他的選擇,
傅斯冕知道自己不是了,他是商人,商人一身的銅臭味,從他算計周時軻那一刻開始起,他就不是周時軻最開始喜歡的人了。
他會一直陪伴在周時軻身邊,只不過是以其他的形式。
周時軻會記住他,他還是周時軻曾經最喜歡的那個樣子。
身後護士拿著口服藥過來,“傅先生,您該吃藥了。”
陰雨綿綿的y國,氤氳了一層白色水霧的草坪的長椅上坐著一個面容消瘦,膚白如冰霜的青年,從耳後的凸起的那塊骨頭到下頜,卻是有一道雖然位置不明顯但卻很深的疤痕。
傷口已經拆了線,是半個月前在賽車的時候,他的車衝下了下坡,凸出的岩壁扎穿了車窗,玻璃迸濺,劃破下頜,扯出一道長長的血口。
他無法得知任何有關周時軻的消息,但他知道,趙盱會執行一切他留下的命令,那些都是傅斯雅不知道的。
傅斯雅以為,他和周時軻真的結束了,老死不相往來的那種結束。
穿著製服的仆從給傅斯冕遞上熱水,確定他飲下過後,“您今天還沒用餐,想吃點什麽嗎?”
傅斯冕沒說話,他寬大的襯衫底下,身形已經十分瘦削,五官有一種瀕死的冷淡感,淡然得仿佛就算告訴他,他明天就要死了,他也會無動於衷。
仆從不明白傅先生為什麽變成了這樣。
上次來,還是好幾年前,傅先生還帶了他的男朋友,他的男朋友很帥氣,莊園裡的很多人都很喜歡他,但這次,傅先生的男朋友沒有一起來。
“或許,您想聽幾首歌嗎?”他又問。
傅斯冕手指動了動。
他聲音低沉又嘶啞,像腐朽的木頭艱難摩擦出的聲音,“華語。”
他說話的時候會牽拉到傷口,所以他開口說話的幅度很小,聽著像是用呼出的氣在說話。
仆從聽到了。
他也不知道國內誰唱的歌好聽,就隨便挑了一個排行榜挨著挨著放。
雨大了起來。
淋在黑色的傘面上,落下時如透明的珠子。
傅斯冕一直面無表情,直到放了好幾首之後,他才緩緩抬起了眼皮,眼神變得深遠悠長。
周時軻唱歌一直好聽,他什麽風格都能創作出來,這幾年接連拿了好幾個十分有含金量的獎項,這是傅斯冕出事以來,第一次聽見周時軻的歌。
那天賽車時,也是這個天氣,陰沉沉的,但當時是沒有下雨的。
傅斯冕沒想到周時軻會刹車,正如他沒想到自己可以在一瞬間做出將周時軻推過終點線的決定一般,關於周時軻的事情,他後來一直都是斟酌再三才會下決定。
當初是他親手折斷了周時軻的羽翅,他幾乎是禁錮著對方,把對方當自己的所有物,他不想再拖著周時軻了,他沒辦法保證自己病態的佔有欲能完全消融,他不想重蹈覆轍了。
如果。
如果。
如果,還有可能的話,等他徹底能夠正視周時軻是一個獨立的、優秀的、被萬千人愛著的小少爺的身份,或許兩個人會有再見的機會。
他配不上周時軻,從來不在意別人眼光和評價的傅斯冕,第一次將別人的話放在了心上,他自私,畸態,冷漠,他當然熱愛陽光的熱度和光亮,可他配不上。
他抬手,摸到了下頜可怖的疤痕,光應該與它同樣炙熱明亮的東西在一起,而不是他這宛若陰溝裡的可怕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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