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和他猜測的相差不大,程小北雖然身處其中,卻對他們做的事情毫不知情。但即便如此,明維也沒打算多管閑事,他什麽都沒說,隻簡短回答道:“沒事。”
然而對話到這裡,似乎還沒有結束,容林在桌邊坐了下來,抬眸靜靜看向站在原地沒動的程小北。
後者猶豫兩秒,朝明維的方向上前一步,吞吞吐吐地問:“維維,昨天晚上是沈總帶你出去的嗎?”
“想知道?”視線徑直穿過他,望向坐在他後面的容林,明維問得輕描淡寫。
猶如突然被明維的目光驚擾到,容林漂亮圓潤的杏眼緩緩睜大,瞳孔澄澈而乾淨地回望他。
“不是。”明維直接否認,“帶我出去的是陸總。”
容林清秀的臉龐微不可見地滯了滯,沒等程小北從驚訝中回神,就率先有些沉不住氣,彎起眼眸軟聲反駁道:“可是昨天跟經理要人的明明是沈總啊。”
“你親眼看到的?”明維問。
“我沒有看到。”容林眼尾彎起的弧度愈發明顯,“是領班親口說的。”
“你既然知道開口要人的是沈總,又為什麽還要來問我?”明維露出困惑的神情,“讓我想想——”他聲音頓了頓,隨即就若有所思般抬眼,“是不是領班還跟你說,沈總當時坐在陸總的車裡?”
容林眼尾的笑意驟然僵住,在程小北看不到的視角盲區裡,他的臉色明顯已經淡了下來。
在憑借氣勢壓人這件事上,明維可是從來都沒有輸過。他收起臉上的所有表情,下垂的眼尾拉出又冷又凶的弧度,“既然沈總在陸總的車裡,陸總在哪你會不知道嗎?”
容林仍舊是神情寡淡的模樣,雖然沒有說話,眼底卻漸漸蓄起濃密翻湧的陰雲來。先前歲月靜好的澄澈和乾淨瞬間就不複存在。
明維那張假身份證上的年齡雖然才成年,但他自己卻已經是大學畢業的人,到底還是比容林這樣的學生大幾歲,自然不會被他的臉色唬住。
琢磨著差不多就行,昨晚的事情他雖然確定是容林的手筆,但也沒有確鑿的證據。明維沒有再留下來應付他們,轉身拉開休息室的門就往外走。
跨出門外的那一刻,他聽見容林在背後小聲怯怯地問:“他怎麽這麽凶?”
接著就是程小北熟悉卻不怎麽熟練的安慰聲:“維維他平時不是這樣的,他可能只是心情不太好……”
明維邁腳的動作頓住,心中略微困惑地回頭,朝門縫內看去。
容林側對門口坐在凳子上,臉上滿是驚訝和委屈,程小北神色飽含關切地立在旁邊,手忙腳亂地從口袋裡摸小零食遞給他。
即便是和程小北關系最好的那段時間裡,他也沒見過程小北這樣對自己。
明維覺得自己又學到了。
晚上給負責的包廂送酒食,忙到快十點的時候,領班突然差人過來找他。明維把手頭的事情交接給同事,去找領班的時候發現值班經理也在。
料想又有客人投訴自己,明維擺出老實的神態沒吭聲。
領班卻按住他的肩膀,將他往經理面前推,“有客人點名叫你過去。”
明維第一反應就是,上次借陸封州的手得罪的那位客人,終於得空要來找他算帳。他什麽都沒說,也什麽都沒問,跟在經理身後去坐電梯。
在電梯裡沒細看對方按下的樓層,出電梯以後,明維才發現經理帶他去的是陸封州那間包廂。陸封州來會所的次數不會這樣頻繁,明維又想,找自己的人會不會是沈三。
因而當他敲門走進去,看見陸封州手握細長的球杆,身量筆挺地站在台球桌旁時,明維臉上浮現出了明顯的愣色。
他默不作聲地環顧四周,今晚和陸封州過來玩的這批人,依舊是他沒有見過的陌生面孔。這些人無一例外都長相年輕,穿著打扮價值不菲,身旁跟著男伴或女伴。
明維上班的這家會所裡,出現女伴還是實屬少見。他很快就注意到,這些人都是從會所外帶進來的,他們沒有叫少爺進來陪酒。
他站在門邊沒有動,冷不丁地就聽見有人叫自己:“維維。”
如同海螺裡的低沉浪音,那聲音穿過重重人群和吵嚷聲,從遠處清晰地傳入耳朵裡。明維追著聲音愣愣抬頭,發現陸封州仍是站在台球桌旁,手中的球杆筆直立在身側,掌心松松撐抵在球杆頂端,另一隻手抬至半空中,對著他的方向招了招。
“過來。”陸封州說。
明維這才半信半疑地確認下來,叫自己小名的是陸封州本人沒有錯。
陸封州昨晚拿到袖扣就走了,對方今晚會出現在這裡,明維不得不懷疑,是不是袖扣出了什麽問題。他疑慮重重地走到陸封州面前問:“袖——”
堪堪吐出一個音節,陸封州的手臂就自然而然地朝他腰間攬了過來。
剩下的字音又統統吞回肚子去,明維的大腦開始放空,身體僵直地立在原地,半晌都沒有動彈。
陸封州單手摟在他腰間,察覺到他表現出來的木訥,垂眸往他臉上掃一眼,唇邊泛起輕微的哂意來。
裝得還挺像。
他一隻手握著球杆,另一隻手將明維整個人往懷裡帶了帶,直到他的身體貼上自己的胸膛,才放松了橫箍在他腰間的力道。
明維終於如夢初醒般回神,困惑又茫然地抬起頭來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