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清澈的聲音好像能滴出水來。
轉身把食盒下面的蛋羹端出來,上面淋了一層蔥花肉末,用杓子一挖,露出下面一大顆飽滿瑩潤的大蝦仁,蝦線挑得乾乾淨淨,看著就有食欲。
他照例也試了一遍毒,才喂給對方。
看又遞到面前的杓子,鳳翎眉間蹙了蹙。
宗門內有多少青丘和龍族的人他還是心裡有數的,眼下這個聽聲音聽起來都不符合。
可就算不是青丘和龍族的人,也不能保證他一定沒有所圖。
鳳翎沉默許久終於開口:“多謝這位師兄好意,在下心唔……”
不等把話說完,嘴裡就被塞了一大口蛋羹,胡以白的動作太快,讓他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猝不及防這一下,鳳翎把蛋羹含在嘴裡,是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看了眼對面的胡以白,卻只看到鬥笠外的白紗,最後囫圇個的咽下去,沒想到蛋羹裡還有蝦仁,有點被噎著了。
“咳咳咳……”
“慢點。”胡以白幫他拍了一下後背,結果這一下差點把鳳翎拍出一口血來。
剛才筆直的脊背都塌下去一塊,瘦弱纖細的身體宛如風中殘燭般抖來抖去。
他這才想起鳳翎身上的傷,這小身板現在就跟積木一樣,風一吹都有可能倒,哪經得起他這麽使勁的拍。
胡以白起身坐到跟鳳翎同一側,慢慢攬住對方還算完好的左臂,把人慢慢向後靠在自己肩膀,替他把剛才的話說完:“我這買都買了,師弟就別光心領了,張嘴配合一下,讓師兄能趕在宵禁之前回去可好?左右一頓飯,也讓你欠不了什麽人情。”
“……”鳳翎回過神時,發覺自己靠在對方懷裡,這麽近的距離,讓不習慣與人相處的他十分不自在。
而且現在他身上滿是血汙,還帶著濃烈的腥味,他不覺得惡心嗎?
看到又送來一口新的蛋羹,對方的熱情就像潮水席卷著岸邊的礁石,無孔不入的想要入侵。
而鳳翎恰恰最招架不住這種人。
從小到大他習慣了冷言冷語陰陽怪氣,反而對別人的好意無所適從。
反正都吃一口了,鳳膽本身有解毒之效,一般毒根本毒不死他。
道聲謝後鳳翎終於張開嘴,胡以白趕緊一杓杓喂進去,這喂飯工作總算能正常進行下去。
等喂飯蛋羹,胡以白看他什麽也沒說,又把那晚菜心粥端起來,摸摸碗壁還是溫的,舀一杓送到他嘴邊。
鳳翎看他一眼,緩緩張口把粥咽了下去。
胡以白就當他沒吃飽,於是把那碗粥也一大杓一大杓的喂完了。
可等他把碗放下後,悲劇發生了,鳳翎忽然低頭吐起來,一下把剛才的粥吐出一大灘……
胡以白趕忙扶住他:“怎麽了?哪不舒服?”
一瞬間他都腦補到胡均往膳食裡下毒的可能性。
鳳翎吐完後,神色有些尷尬:“無礙,只是腹有些脹,吐完好很多。”
聽他這麽說,胡以白下意識去看了眼他的腹部,頓時被圓鼓鼓的肚子弄得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這明顯是吃太多殃食了啊,吃到吐出來,這得撐成什麽樣?
胡以白用汗巾幫他擦了擦,突然覺得這小孩還挺逗的,不住調侃:“吃飽了就跟我說,我一直喂你就一直吃。鳳翎,姓鳳你不該是鳳凰嗎?怎麽跟小金魚一樣。”
也是他疏忽了,看鳳翎沒拒絕,就一直喂。其實受了重傷的人不該一下吃這麽多的。
聽到自己是因為吃太多吐出來,鳳翎一張慘白的小臉,耳朵瞬間紅起來。
幼年時父母教導,每一食,便念稼穡之艱難。雖然雙親故去多年,但二人的教導他一直謹記於心,食物從不浪費。
可這位師兄帶來的食物實在太多,他剛才強忍著吃完最後一口,沒想到自己如今的身體實在太弱,轉頭就吐出來。
“抱歉,我馬上收拾……”望著地上吐出的髒汙,鳳翎更加羞愧難當。
胡以白哪敢用他收拾,一把將人按住:“別動。門邊就有掃具不費事,我來吧。”
等收拾完地面,胡以白本來想幫他弄個睡覺的地方,但看周圍連個床鋪都沒有,更別提被褥了,後夜裡更深露重,對方還衣不蔽體的。
沒太多猶豫,胡以白直接脫下外袍披在鳳翎身上:“明早想吃什麽?”
今天先湊合一下,明天再多帶點東西來。
畢竟第一次見面就準備的面面俱到,很難不讓人起疑。
聽出他話中的意思,鳳翎趕忙婉拒:“今日贈食之恩已萬分感激,鳳翎來日必報,不敢再勞煩師兄。”
其實另一方面也是他不太適應跟這個人相處。
他早就習慣一個人獨來獨往,乍碰上個話多的人,對方說十句他挺多回個嗯。
氣氛著實尷尬。
胡以白笑了笑:“你這禁閉要關一個月吧,今天他都把你晚膳倒泔桶裡,你還指望他明天能給你送來?”
說到這他望著鳳翎歎口氣:“其實幫你順手上報一下也可,但我看對方好像是青丘的人,狐族最是奸猾狡詐,這邊舉報完下次他不一定就換什麽別的么蛾子,興許還會變本加厲,況且宗內青丘的人可不在少數,而你孤身一人,我怕這一舉報反而弄巧成拙置於你不利之地。”
聽胡以白這麽說,鳳翎神色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