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剛要撣撣衣擺上的塵土,就聽鳳翎平靜道:“師兄,我心悅的人是你。”
“哦”胡以白配合的點點頭,隨後準備撣衣服的手一下停在半空。
此刻忽然吹來一陣大風,整片竹林都被聒噪的沙沙聲淹沒,鳳翎抬頭望向他,胡以白隔著鬥笠也看到了他那雙波瀾不驚的雙眸。
此刻望向他的目光,膽怯、忐忑、不安,愧疚,尤其是在他長久的沉默下,眼中的悲戚越發濃稠。
可胡以白並不是有意裝高冷,而是他那顆連歐拉函數都能心算到100的腦袋,此刻卻轉不過來了。
是他?
鳳翎喜歡的人竟是他?!
不,準確來說並不是他,只是他虛擬出的一個身份‘師兄’。
可為什麽是他……
胡以白皺了下眉,勉強讓自己鎮靜下來,他剛站起來的身體,又緩緩坐回了鳳翎身邊。
至少不能讓鳳翎感覺,自己一聽到被他喜歡上嚇得掉頭就跑。
胡以白被這個事實衝擊的,現在感覺腦子像一團亂麻,剛才他還攛掇鳳翎快刀斬亂麻,如今到了自己這,他卻無從下手了。
不過他還是先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鳳翎,雖然你剛才的話已經很明確了,但我還是多問一句,這個心悅是想跟我結為道侶的意思?“
聽到道侶這個詞,鳳翎緘默片刻,沒點頭也沒搖頭,但是耳廓泛起了一層薄紅。
胡以白:“……”
這小孩這麽害羞,剛才說喜歡的人就是他時,卻一下都沒遲疑。
真是勇氣可嘉。
可現在他要怎麽回答?
如果是以他個人立場,那怎麽說其實都無傷大雅,可壞就壞在,現在坐在他旁邊的‘師兄’本身就是一個假身份。
這一切的好感都是在謊言的基礎上,如果一旦謊言被戳破,對鳳翎的傷害無疑是空前絕後。
他在家門被滅後,居然還能相信人性,重新建立起對他人的信任和好感,這說明他的心理創傷在逐漸被治愈,可如今把他唯一的信仰撕碎,就像把已經愈合的傷疤又重新撕開撒上一層鹽巴。
他當初想過被鳳翎識破後的一切後果,卻唯獨沒料到鳳翎會喜歡上‘師兄’。
不知為何,他心裡除了無所適從外,還有一絲莫名的悵然。
鳳翎喜歡的到底是師兄,而不是他。
胡以白深吸口氣:“謝謝你的喜歡,但我現在還不能回答你,畢竟你的年歲太小,就算我真要跟你結道侶,道侶契也得等及冠之後才能結。而且你現在肯定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吧?”
說到這句話時,鳳翎怔了一下。
是啊,他忍辱負重拜入乾靈門下,就是為了找到殺害鳳家的真凶,為雙親沉冤昭雪,如今一件都未達成,他卻沒出息的像那些凡夫俗子一樣墜入情網。
胡以白看他神色忽然暗淡下去,沒忍住出手攬住他的肩膀:“不過這也是好事,首先祝賀你朝著長大成人邁進了一大步,你已經能明白所謂情愛是怎麽一回事了,這是每個人成長中的必經之路,只是或早或晚。若你雙親在天有靈,看到你長大也會為你高興的。”
鳳翎望著手中的風車,忽然笑了下:“謝謝你師兄。”
胡以白:“謝什麽,我話還沒說完呢。剛才我說這個問題不能回答你,但可以暫時保留,等你及冠後若還是想問,到時我會給你明確的答覆。”
此言一出,鳳翎一下抬起頭來。
再看胡以白的目光都帶著一些不可置信。
暫時保留,也就意味著他並沒有直接拒絕,雖然有可能只是緩兵之計,可這個結果,已經比他預想的一刀兩斷要好太多。
至少師兄沒有嫌惡他。
可大喜過望後,鳳翎還是清醒的垂下眼:“師兄,其實你不必顧及我,我沒那麽禁不起挫折。”
胡以白笑了:“我答覆是什麽都沒說,你怎知我一定是要拒絕你。”
“可……”
不等說完,胡以白就從儲物袋裡摸了一顆糖塞進他嘴裡,“我說了,若你及冠後還想再問,到時我再告訴你。”
說完他又自顧自道:“就是不知道那時你會不會為此的衝動而後悔了。”
說完他搖搖手:“師弟,我還有事先行一步,回見!”
鳳翎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舌尖的糖已經融化將甜膩的糖汁塗滿了整個口腔。
不可能不喜歡的,到那時他只會深陷到不可自拔的程度。
若師兄拒絕他還會聽麽?
他會不會不顧師兄的反抗,束縛住行動,把他囚禁在與世隔絕的地方……
鳳翎握住思狂阻止自己大逆不道的臆想。
感受到思狂不安分的嗡鳴聲,他忽然有些明白,當年連無量天尊都未能降服的思狂卻主動認他為主。
或許是因為他跟這把劍一樣,都瘋得可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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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以白方才在竹林,就看到一隻藍閃蝶,在周圍飛來飛去。
大概是礙於鳳翎在,它一直沒敢靠近,胡以白走出竹林,這隻蝴蝶才翩然落在耳廓上,裡面傳來胡夭的聲音。
【事關重大,後山面談。】
說完後,藍閃蝶便溶解為一抹藍光,漸漸淡化直至消失。
胡以白眉間輕蹙,到底監聽到什麽事,居然還得當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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