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身處其中後,他忽然有些能理解了。
鳳翎這一路走來都是孤身一人,所謂的名門正派只是打著懲奸除惡的名頭,把他家洗劫一空。
之後他忍辱負重拜入乾靈門下,又一直生活在邱夜央的陰影裡。
最後他被當作赤火珠的代替品,放入法陣中被烈火焚燒,大家也只是袖手旁觀。
心中的魔鬼不是一瞬間出現的,而是在內心深處日積月累,在最後一根稻草壓下來,終於把最後一絲信仰和良知壓垮時,才如火山噴發般爆發出來,波濤洶湧、一發不可收拾。
在所有人都咒罵鳳翎的殘忍狠毒時,可有想過,自己都曾是造成雪崩的一片雪花。
只是鳳翎機緣巧合,得到了報復的力量,才被世人所知。
可若反之沒有呢?
是不是也就默默的枉死了,仿佛一顆塵埃落入大海,激不起一絲水花。
不過這次因為他的介入,雲闊並沒有按照劇情飛升,那個對鳳翎恨之入骨的邱夜央也不在瑤山境了。
那四件法器,現在有兩件都在乾靈宗內。蓬萊仙島他管不了,他只能暗示雲闊多注意兩件法器,千萬別像原著那樣再被魔臨教的人盜走。
而且他跟寒沉洛也達成了協議,自己幫他找赤火珠,他也要暗中保護鳳翎,不許魔臨教的人再對鳳翎下手。
想到這,胡以白不禁覺得自己有些好笑。
鳳翎完全都不想搭理他了,自己還在這鞠躬盡瘁的保護他,是不是有點太卑微了?
轉瞬又自我安慰,三十多年才喜歡了一個人,卑微就卑微最後一次吧。算是為他這段無疾而終的愛戀做個了結。
等安全度過原著裡這次最大的變故後,他也就能完全放下鳳翎了。
*
出發去試煉秘境那天,鳳翎特意把起早貪黑收集的七瓶寒霜露都裝進了盒子裡。
大概是外門弟子都去忙著準備了,今日山洞外並沒有青丘的人守著。
鳳翎終於親自走到了結界出口處,看著結界緩緩敞開的傳送口,鳳翎趕忙四處張望一下,一向坦坦蕩蕩的他頭一次跟做賊似的,慌手慌腳的把一封信從身上拿出來塞進盒子裡,迅速把盒蓋關好放進傳送口。
等看著盒子慢慢消失在原地,鳳翎才緩緩松口氣。
可轉瞬又糾結起來。
胡以白,應該能看到吧?
想到這他又有些後悔,剛才為何不把信放最上面,這樣一打開蓋子胡以白就能看到,壓在最下面,萬一他隻注意到七瓶寒霜露,沒發現下面有信怎麽辦?
可信封的顏色跟盒子一白一黑對比鮮明,按理說只要眼不瞎都能發現……
但若是……
不知不覺,就聽山下傳來出發的號角聲。
鳳翎回過神朝著山洞的方向戀戀不舍的看了最後一眼,才飛身離開。
*
而此刻胡以白坐在山洞裡,正專心看著棋盤上的變化,要說雲闊確實是厲害。他在天演算的基礎上,還自創了棋盤演繹法。
之前他還總奇怪,雲闊從不跟人下棋,為何總在殿內擺放著一個棋盤?
後來經過一年左右的偷窺觀察,他才漸漸發現,原來雲闊是用棋盤在進行天演算,跟他直接數算相比,棋盤演繹法更具直觀性,雖然準確性差了些,但縱觀全局,速度要比他的辦法快很多。
他還是死乞白賴求了好久,雲闊才把這種辦法教給他,但也警告,他現在還未修成仙體,不能用天演算窺視太多天機,否則天會在他渡劫時降下天罰,讓他神形俱滅永不超生。
於是乎,雲闊又教給他一個判斷的辦法,當棋陣擺好後,先在棋盤的空白處,隨意扔一子。
若棋子完好無損,則佔卜可以進行下去。
反之,若棋子落下的瞬間碎了,便代表‘此為天機,不可泄漏’。
胡以白今早本打算算一下鳳翎此去的凶吉,雖說能做的他基本都做了,不說萬無一失也是安全周密。
再說有師父從旁保護,鳳翎的安危應該不成問題。
可為了給自己吃顆定心丸,他還是用異雀在桌子刻了一個棋盤,用石壁上鑿下來的石塊,充當棋子擺了一局。
可剛才一連三塊石頭落下,居然全碎。
胡以白低頭又撿了塊石頭,可這次他突然有些不敢往下扔了。
事不過三。
他這局問的是鳳翎的凶吉,若單純是凶是吉肯定不會呈現這種結果,除非……
想到這他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他猶豫片刻,還是將第四塊石頭扔下去,啪一聲悶響。
胡以白屏息一瞬,才緩緩垂眸,就看棋盤上這次的石子完好如初。
他欣喜若狂,剛要伸手把石子拿下來,忽然轟隆一聲,面前的石桌肉眼可見的從地面凹陷下去,大概是過分的張力,讓偌大的石面不堪重負,一下從中裂開一道蜿蜒曲折的縫隙,眨眼功夫一張石桌就碎沒了。
胡以白看著滿地狼藉,有些愕然:“……”
就算天道有阻,這也太誇張了吧。
不讓就不讓,你弄壞我桌子算幾個意思?
可隨即就聽一堆碎石下的土動了動,裡面響起嘰嘰嘰的細微聲響。
胡以白趕忙用異雀把上面的碎石撥開,就看下面鑽出一隻肥肥胖胖的鼴鼠,小家夥一看見蹲在洞口前的胡以白,一雙黑黢黢的小圓眼慕然睜大,然後轉身就要順著洞口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