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卻又沒完全死。
胡以白看向頂著熊貓眼的心魔, 有些訝然:“居然是你救了我?”
之前不是一直嚷嚷著要殺他奪舍麽, 怎麽突然善心大發還把他救了?
心魔捂著眼睛恨他恨的咬牙切齒:“你以為本尊想?我是從你意識中生出來的,你若是被魔神吞噬, 本尊也直接沒了!本尊是想救你麽,本尊是在救自己!”
想到這他就氣不打一處來,這次他為了救胡以白,可是把一大半的魔息都用盡了。
而且這具身體現在被魔神的神元所佔據, 他們倆暫時躲在角落裡,但很快就會被魔神所察覺,接著就是吞噬。
想到這他歎口氣, 也在胡以白旁邊躺平下來:“好好在你內心最深的世界休息一下吧, 反正死也就是早晚的事,能活一刻是一刻。”
反正就算累死他倆也不可能打得過魔神, 可憐他統一六界的大業, 就這麽中道崩殂。
唉, 可悲,可歎。
胡以白看著四周一片荒蕪的草原,周圍的蓬草都已經枯敗成了淺黃色,風一過,草浪連綿千裡,根本望不到盡頭。
頭頂的太陽永遠籠罩著一層昏暗的濃雲,陽光都透不進來。耳畔除了風還是風,聽不到任何生命的跡象。
胡以白有些茫然,沒想到自己內心深處的世界竟然是這樣的,寒冷,淒涼,陰暗,帶著一種蕭條的破敗感。
到處都看不到一丁點欣欣向榮的希望。
“這裡一直都是這樣?”
心魔雙手枕在腦後,嘴裡叼著一根蓬草磨牙:“不知道,反正從我出生就這樣了。除了枯草還是枯草,一個人一點好玩的都沒有。”
胡以白蹙起眉:“可你之前不是說還在識海裡看到我和鳳翎麽?”
聽他提到這個,心魔從牙縫嗤了聲,從腦袋下面抬起一條胳膊,指了指東邊:“那邊的盡頭跟外面的世界有一層結界,我出不去,只能隔著結界看其他世界。你要感興趣自己去看看吧。”
胡以白朝著東邊望了眼,用觀微發現,天地相接之處有一道透明的水膜,不同於這邊的荒蕪寂寥,那邊是一片陽光普照、繁花似錦。有幽深的叢林,成群的野鹿,潺潺的溪水,嬉戲的魚群,一切都是生機勃勃的,與這邊的死氣沉沉行成了鮮明對比。
他轉頭看向心魔,忽然有些明白他為何一心想要奪舍自己了。
一出生就在這種宛如監獄般的環境,與世隔絕,沒有任何生靈可以交流,若換作是他肯定也拚了命的想要出去。
胡以白看著心魔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由衷道:“對不起。”
心魔嚼著草杆的牙一頓,歪著頭看向一臉歉意的胡以白,忽然起了一手背的雞皮疙瘩,“你,你吃錯藥了?”
胡以白:“都是爹沒照顧好你。”
心魔:“……我草你大爺的!”他一把揪住胡以白的衣領,抬手就要把剛才那一拳還回來,可手都舉起來,卻忽然後知後覺的誒了聲,自言自語道:“我為什麽要說草?這是什麽意思?”
他腦子裡從來都沒有過關於這個字在這個用法上的印象,為何剛才卻幾乎是脫口而出了呢?
“一種植物而已。”胡以白把他揪住自己衣領的手掰開:“不稀奇,你不是我的心魔麽,那我會的,你也該會。”
說到這,心魔又怔住了。
腦子裡浮現出從胡以白那繼承的古怪記憶,裡面無論是人還是周圍的環境擺設,都透著一股毛骨悚然的詭譎。
比如街上全是一個挨一個的鐵皮箱子跑得比馬車還快。一處處宅院比山還要高,裡面滿滿登登的全是人。晚上長街還會亮起詭異的燈光,沒有宵禁,好多人午夜還行走在街頭。
夏天他們還會裸露身體,男人露腿露胳膊的也就罷了,連女人都把羅裙裁到膝蓋這麽高,雖然他倒是挺樂意看的,可有些女人的腳上還穿著腳跟尖尖的凶器,感覺一個飛腿,就能把人的腦漿扎出來。
因為這些記憶總是讓他心裡毛毛的,他就直接用靈力強壓下去了,可不知是不是胡以白自己也總回想的緣故,時不時就會蹦出來。
看心魔一會變一個表情,胡以白笑了笑,都死到臨頭了,告訴他也無妨:“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咱們倆根本就不同次元。”
心魔確實不懂:“次元?”
胡以白給他找了個形象的比喻:“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故事你聽過吧,我和你,就相當於台下聽戲的,和祝英台的關系。”
心魔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其實他壓根沒懂,不過他要說一點沒懂豈不是很沒面子。
可轉瞬就發現了問題所在,奇怪道:“為什麽我是祝英台不是梁山伯?”
胡以白唉一聲:“這都死到臨頭了,還計較是男是女有意義麽?”
心魔:“……”
好想反駁,但他說的又好有道理。
其實胡以白也沒完全放棄希望,在原著裡鳳翎生死一線之時突然魔化,內心生出的強大怨念直接吞噬了魔神的神元。
可他又沒從小父母雙亡,滿門被屠,最後還被當成活祭品,他上哪弄來這麽大的怨念啊?
想著想著,胡以白的視線忽然轉到了一旁的心魔身上。
心魔對上他目光灼灼的視線,頓覺一陣惡寒,呸一聲吐了嘴裡的草杆:“你看我幹嘛?”
胡以白:“你不是想要一統六界麽?不是想奪舍我麽?現在魔神他正在跟你搶這副身體,等搶到他就要一通六界了,他在搶你的東西啊,你心裡就不恨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