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講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畢竟沈夫人情真意切,淚水沾了唐軟的衣衫,若再哭下去,軟軟也要被牽動情緒,跟著哭出來了。
沈夫人果然收斂情緒,很抱歉說,“可是他多麽像軟軟,不要說臉,就連身材也像得不得了。”
尷尬或是糊塗,一雙淚眼投向兒子沈顧,似在尋求解答。
沈顧肯定是相信自己的判斷的。
沈夫人的第一反應直接令他的判斷更加確定。
什麽蘇顏?!
這就是他的軟軟,該死的沈慎言不知想耍什麽把戲,難不成想拆散他的家庭不成?!
沈顧的雙手一直緊攥在輪椅扶手兩側,掌心沁出一層焦急的汗珠,冷風一吹,連表情都更陰冷三分,偽裝淡然道,“蘇先生請勿見怪,畢竟像我小叔自己講的,有什麽明話暗話話,是在家裡擺不開說得?所以才把蘇先生和小叔叔,先請到家裡來一住。”
什麽?!一住?!我什麽時候同意要在這裡住呢!
尚未等唐軟發怒,沈夫人最先高興起來,“是是,小顧說得對,蘇先生是從曲洲城來的客人,又特別像我的乖兒媳婦軟軟,先進屋吧,都先進屋來談。”
接過丈夫遞來的紙巾擦乾淨眼淚,反覆盯著唐軟的臉,怎麽瞧都覺得完全一模一樣,愈發不肯松手,憑借第一直覺說,“蘇先生看起來氣色也不是很好,咱們先進屋子裡去喝點熱的,我叫後廚做點飯菜,無論如何先進來吧。”
沈顧的算盤確實打得精妙,只要由他母親出手,無論是所謂的蘇先生,還是沈慎言都得給她這份薄面。
唐軟知道遇見沈顧是絕對沒有好事發生的,奈何沈夫人的善心與關愛委實推脫不開,隻好點點頭,暫且先屢走屢看。
沈慎言提前告誡過他的,唐軟也不會過度表現出對婆婆的愧疚,勉強能支撐得住今夜。
差不多也是足夠的。
沈慎言十拿九穩。
他想跟著兩人一起進屋。
沈顧的輪椅滑到面前,險些絆他一個趔趄,仿佛勝券在握,黑眸含笑道,“小叔叔還是不要在我的家事裡攪渾水了,您先看看我爸的臉色,您不是應該先跟我爸去書房裡解釋說明一下?”
原本沈顧說只是他自己要驗證,如今拖著全家人一起下水,偷梁換柱,偷換概念......在商場上學得那些心機手段堆起來使喚。
沈衝確實神色嚴肅,與沈夫人這類衝動派完全不一樣,看向胞弟道,“慎言,你過來。”率先往書房的方向走。
沈慎言並不慌亂,衝唐軟露出一個兩人都懂的微笑,對沈夫人說,“嫂子您最好也管管小顧,別太嚇到我的人。”
沈顧的左眼皮狠狠一跳,暗氣洶湧,眼神沉狠到要鯊人了。
沈慎言跟著沈衝去做關門解釋。
沈夫人則呼來一大群傭人,每一個看見唐軟的瞬間,都失聲喊道,“小夫人,快看是小夫人!!小夫人沒事!!”
沈夫人剜每人一擊眼刀,叮囑道,“先別瞎叫,去準備些熱騰騰又助消化的飯菜,余下的誰再多嘴,我可要生氣了。”
沈夫人一般不會發怒,但傭人們都很敬重她,也都閉緊嘴巴紛紛離開去做事。
一桌好菜很快便搬上飯桌。
沈顧並不靠近,他只在觀察,遠遠坐在唐軟的側面,由沈夫人去親近。
無論一個人如何變化,身上的一些小習慣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唐軟竭力不去在乎某人密切關注的眼神,竭力平和著去應對沈夫人熱情的歡迎與照料。
其實唐軟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失去了聲音是一件極好的事。
首先他的聲音是不會被人認出來的,而且將每一個想說的字打出來,或者寫出來,也給了他足夠的時間去隱藏真實的情緒。
所以沈夫人親切地與他問話時。
軟軟總能在低頭輸入答案的空檔裡告誡自己。
穩住,穩住,按照小叔叔曾經教導我的那些來做,不會露出破綻的。
沈夫人每問他一句,總是自己先熱淚盈眶,因為小媳婦也是不善言談的軟性子,眉眼根本藏不住情緒,從五官的微表情便能猜透出想法的純潔孩子。
唐軟大約回答了沈夫人的一些問題。
【我從小生活在曲洲市郊區的一所孤兒院裡。】
對於孤兒院,唐軟有很多的發言權,他的回答雖然簡略,卻字字戳心。
因為這就是他原本的生活。
沈慎言替他安排的那家私人製孤兒院完全收錢辦事,唐軟去看過那裡的環境。
簡陋、貧窮、孤兒眾多,因為每個人頭上每年會有一千塊的專項撥款,孤兒院會為了這些錢在一個床位塞兩個小孤兒,所以孤兒們的資料又多又雜,加入唐軟的一份偽造資料並不難。
何況他還偽造了殘疾人的身份,從小在私立的聾啞學校勉強讀到初中畢業,簡直太符合一切需求。
沈慎言考慮得極其周到,把足夠隱藏唐軟身份的每一個細節,都考略得分外詳致。
【是的,夫人,因為我初中畢業又是啞巴,沒有進入專門的職業學院學習技術,而且孤兒院是私營的,等我十八歲成年被趕出來就在社會上打零工。】
【不過基本上沒人願意收留一個啞巴,所以很長時間我都在忍饑挨餓。】
對,這就是他曾經在現實社會真實生活的縮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