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話說得活脫脫沈顧活該,況且沈慎言講話完全避開沈夫人耳目,側首還附贈一抹輕慢的微笑,尤其惹眼。
沈顧對這個親戚不喜,也不厭,總之很難親近起來的感覺,尤其這次他出了意外連腿都殘疾了,所有親戚裡最不希望看見沈慎言的身影。
沈夫人說小叔叔出事了,他還以為沈慎言出了嚴重車禍,正在被運送到重症監護室的路上。
哪知沈慎言坐在沙發中央,一臉煙塵狼狽,風度翩翩的形容是絕對配不上的,倒是落魄中透露出自然優雅。
都說外甥像舅舅。
沈顧這個侄兒與沈慎言因為血濃於水的基因連系,眉眼裡彼此都有點相近的地方。
不過沈顧畢竟年輕,身上的沉穩冷重初見雛形,而沈慎言一臉溫笑,歲月的磨礪之後是成熟的紳士,更多的是深藏不露的圓滑。
沈夫人眼尖,最先看到唐軟被抱在沈顧懷裡,大聲問,“軟軟怎麽了?為什麽要抱著回來?難不是也受傷了?!!”
她一叫,沈慎言也神情微凌,快用眼神探過來瞧。
沈顧道,“沒事,軟軟睡著了而已,”不得不關心親戚的隨意態度問道,“小叔怎麽了?”
沈慎言一身灰塵,高級的真絲睡衣邊角處有撕破的痕跡,眉眼倒是乾淨得,雙手黑乎乎沾了灰燼,摸哪兒哪兒髒。
沈衝坐在一旁終於搭話道,“你小叔可丟人了,小孩子就別問了。”
沈慎言倒不在乎丟醜,髒手扶了扶臉上的鏡框,“我新雇的鍾點工沒注意,把我工作室的紙不小心點著了,等我洗完澡發現家裡起火,原本想要及時救火,結果我堆在家的那些紙都是易燃品......轟!!”
雙手作了一個誇張的手勢,“整個都燒起來了,包括我的身份證,銀行卡,社保卡......基本上都沒救了。”
沈夫人寬慰他半天,忍不住再嘮叨一番,“人沒事就好,錢財都是身外之物,再說你的工作室燒沒了,還得再重新裝修,估計沒有三五個月很難再營業。”
沈衝沒說話。
打慣圓場的沈夫人自然能猜透丈夫皺眉的原因,主動做個順水人情道,“反正家裡的房間多,你就在家裡挑個合心的房子,舒舒服服住下就行。”
沈慎言有專屬自己的工作室,每年的進帳也不在少數,稱為黃金單身漢也不為過,單這個人自由慣了,沒有在天城購置下任何一處別墅,隻往自己偌大的工作室樓頂高一層住下,拿工作的地方當家,而且歲數逐年增長不結婚,成為大哥沈衝的一塊心頭頑石。
沈顧一聽便不願意。
沈慎言卻毫無推辭的意思,雙手合掌朝哥哥嫂子致謝道,“真是太好了,要不然我今晚連酒店的房費都支付不出來。”
他又瞧沈顧,或者瞧沈顧的懷裡,使得沈顧冥冥中起了一層冷意。
可能是他手指帶力,捏痛了唐軟,昏昏沉沉的唐軟驀地睜眼,失聲叫道,“你是魔鬼!”劇烈掙扎從沈顧懷裡跳了下地。
整個人眼睛圓睜,依稀在噩夢中無法掙脫,朝門口跑去。
“軟軟,別跑!”
沈顧的反應算是極快了。
但沈慎言的動作更快,一眨眼從沙發間竄了出去,翻過沙發的阻攔躍到唐軟面前,低聲慰藉道,“別怕,你是做噩夢了,別怕!”
唐軟真是做了一場噩夢,具體內容並不十分清晰,只是有人在他的腦海裡不停嘀咕。
“你是我的,生也是,死也是,哪怕打斷你的腿,把你變成跟我一樣的,也別想離開我的身邊。”
唐軟痛楚地捂緊雙耳,他看看沈顧,又看看突然橫在面前的沈慎言,雙腿頓然一顫,整個人暈厥了過去。
“軟軟!”沈顧腿腳不方便。
還是沈慎言最利索,伸手抱住搖搖欲墜的唐軟打橫抱起,衝沈夫人提示道,“快喊家庭醫生來一下。”
沈顧回過神來要去搶回唐軟。
沈慎言竟用一種他從來未曾見識過的警告眼神,一種趨於居高臨下,一目了然的長輩態度衝他命令道。
“你的腿腳也不方便,別過來添亂!”
.
李醫生再次代替了舅舅的要求,前來給唐軟看診,一家人都守在門口,直到醫生給出最專業的建議。
“沒關系,可能是最近沒休息好,再加上稍微有些腦部供氧不足導致的暈厥。”
沈顧冷臉問,“真的不用送去醫院嗎?軟軟剛才好像魔怔了一樣,確實沒問題?”
一想起之前的種種,不禁後悔自己今天脅迫唐軟的手段委實太極端了。
李醫生自然知道他這位年輕雇主的脾性,惹不起的存在,極其誠懇回復,“可能小夫人長時間處於某種憋悶的狀態下,導致的呼吸不暢,至於你們說他爬起來就跑的情況,應該屬於人的應激反應,今天我暫且給他打一針安定,若是以後這種情況經常發生,再考慮精神層面的問題。”
“沒事就好。”
畢竟軟軟剛才的反應十分嚇人,完全不像他平常柔順的模樣,變了個人似的。
沈夫人聽後微微拍撫胸口的緊張,又問“我聽幫廚的說,軟軟今天提著做好的食物去找你,怎麽回來也不見你臉上有個喜色,怕不是你有對人家......”
想起沈慎言還在旁邊站著,也不好當著小叔子的面教訓兒子,隻歎口氣道,“你估計也累了,早點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