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想見沈顧,是嗎?”
唐軟拚命點頭,連淚水都從眼眶中甩出墜落。
“可沈顧是你的丈夫,而你出了這麽大的意外,總不能不知會你的配偶吧?”
他倒不提沈顧與自己也是至親的話題,反而像朝唐軟拋出了幾個致命問題。
唐軟嗓子好痛,掰開沈慎言的手,在掌心比劃,“讓我走,求你了,幫幫我。”
“怎麽可能讓你一個人走呢?”沈慎言撫了一下眼鏡框,“你現在身體不適,而且神經虛弱,讓你離開而不知會沈顧,怕你出事的話,我不好與親侄子交代。”
唐軟愚笨,卻也聽出些言外之音,隨即跪在病床上朝沈慎言磕頭。
沈慎言攥緊掌心,硬忍著衝動受了他的幾個響頭,歎口氣道,“好吧,雖然我不知你與小顧之間究竟發生什麽不愉快的事情,但是今天的情況那麽凶險,究竟與小顧有幾成關系也不能斷言,既然軟軟求我,那我就送佛送到西,不讓小顧知道這個地方,先安心養病。”
許下承諾後,原本以為唐軟會放心躺下,哪知小軟軟一把纏住他的脖子,主動抱緊他,眼淚汪汪地對自己又輕搖了頭。
沈慎言立刻被依賴的動作所融化。
這是他想要的感覺。
一種能被唐軟當作唯一依賴的舒爽感,立馬柔和了聲音,更溫柔道,“那軟軟是什麽意思?”
“不想留在這裡?想離開醫院?或是徹底離開天城?”
唐軟被恐懼與新仇舊恨完全支配了理智。
小叔叔的推測全部一語中的。
唐軟點頭。
若不是他突然失去了發聲的能力,只能如菟絲子一般求到沈慎言面前,憑著他那一點點骨氣,還是能自己趁夜深人靜從醫院溜走的。
如今,現在,他實在無計可施。
沈慎言是沈顧的小叔叔,兩人看起來平常並不怎麽對付,還有口角之爭發生。
這是他唯一最快擺脫沈顧的捷徑。
唐軟一身病軟,但也彌彌中散發出一股冷汗熱漬交匯後的香氣,一雙含淚眼顧盼生輝,何況求人的時候從絕望中生出強烈的嬌豔感。
沈慎言的眸子沉了又浮,大手也沿著對方的脊梁輕慢拍打,“好,既然軟軟有求於我,那我自然願意成人之美。”
快見唐軟要全部信任自己的瞬間。
又補充道,“不過我這次幫你,等於從此與小顧為敵,我跟你是好朋友自然願意,若是以後你又想起他的好來,可不要說是小叔叔從中作梗呀。”
唐軟乖巧點頭。
心想,絕不會的。
只要能離開,距離沈顧遠遠的,此生都不複相見,他連命都能拋棄,何況是一切虛的皮囊外的東西。
沈慎言並未立刻帶唐軟離開,畢竟沈顧那邊找不到人,最容易往自己這邊考慮。
他答應要帶唐軟離開,先在沈氏夫婦家裡冷眼旁觀了幾天瘋狗發癲的慘狀,自然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等沈顧那邊的動靜稍微安靜了幾天,他便安排私人飛機從天城直飛曲洲城,也只有自己專屬的飛機運送軟軟,才最不會被發瘋的沈顧查到蹤跡。
他把唐軟隱藏得太好了,簡直好到完美無缺。
曲洲城是百年造紙大城,除去悠久的歷史底蘊,包括風土人情都是照著唐軟會喜歡的方向選擇。
而沈顧......
沈慎言面含淺笑,禮貌周到將唐軟抱進了私人飛機舒適的機艙內。
唐軟不知什麽原因,暫時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再加上連翻遭受打擊,精神萎靡不振,唯獨對於要離開天城這件事,能勉強掙起身軀,急不可耐要跟著小叔叔走。
沈慎言把人放入優質皮沙發內,紳士替他墊好靠枕,抬手撫弄了一下軟軟疲倦的眼睛。
“睡一會吧,曲洲城在華國之南,距離天城路途遙遠,你連續好久不能安心睡覺,放心吧,以後由我來照顧你,不會讓你再出任何意外的。”
沈慎言掌心很熱,自帶一種安穩人心的魔力,唐軟或是真得感受到自己能順利離開,眼皮子終於困乏酸軟。
他想對小叔叔講一句謝謝。
但他已經說不出話了。
試想,其實也是一種好事,他現在對誰都飽懷警惕,跟誰也不想多說一句話。
勉強彎了嘴角,示意感謝。
沈慎言收到,仔細在心裡品味再三,竟生出許多甜蜜感懷。
這就是他窮其一生想要追求的。
哪怕是軟軟的笑容帶著顯而易見的敷衍,竟也令他開懷如暢。
唐軟側首不再看他,裝作小憩的眼睛在飛機起飛的顫抖中睜開一瞬。
天城的天空還是一如初見,只不過,他永生不會再回來了。
【兩年後】
潮濕的空氣充盈著慈竹、撐綠竹與白夾竹特有的清香,窗外竹影重疊,新生的幼筍依貼在修竹側,處處生機盎然。
一條粉潤的舌頭在唐軟的面頰側舔來舔去,終於將某人緊閉的眼簾舔開。
唐軟睜眼便看見手臂旁蹲著一隻雪白可愛的博美犬,分外淘氣地在長木桌面跳來蹦去。
咕咕?
不是,這是他新養的小狗吉吉,之前那隻小狗丟在了沈家,即使想討回來也是不可能的,何況唐軟對那隻小狗有愧,隻好再養一隻近乎一樣的,拚命善待寵愛,借來寬慰自己的愧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