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軟的潛意識不停在打架,不知哪裡鑽出來的陣痛,不斷攻擊機體的自我防衛意識。
“沒事,我躺一會兒就會好了。”
沈慎言哪裡肯讓他強撐,二話不說打橫抱起人,“你這種情況怎麽能說還好?去醫院咱們先做個檢查。”
沈慎言的手機一直在褲兜裡裝著,時機恰恰不好,來電鈴聲早被調成震動,謹防會被打擾。
唐軟已經怕極了醫院,無論怎麽乖哄都不想再去那種晦氣地方,沈慎言將人攙扶進臥室躺好,寬厚的手掌摸一把軟軟的額頭,浸出一層綿密的冷汗,鬢角潑了冷水似的,卷曲地貼敷在面頰,益發見憐誘人。
沈慎言的手機在口袋裡隱隱發燙,對方起碼打了幾十通電話,儼然催命似的。
沈慎言仿若無聞,心底與明鏡似的大約猜到了什麽。
直到唐軟喝了點溫水安穩躺下,特意將軟軟的手機關機,他才專門換了另一個隔音的房間。
果不其然,其中二十次的來電顯示姓名是沈衝,而零星幾個號碼則沒有標注。
沈慎言想著他哥八成快恨毒自己了,仍舊面冷心硬,毫無半點愧疚將手機號撥通。
沈衝已然是忍不住從商場中沉澱下的修養,只是面對不爭氣的親兄弟罵道,“出來,給我往天城西區醫院走!快一點!!”
沈慎言明知顧問,單手插兜靠在牆邊,“你不是說再不要認我這個親弟弟了?”
一想不能太刻意,“去醫院做什麽?總不是咱家老爺子......”
“放屁!”沈衝的情緒激動到無以附加,“是小顧,你的親侄子!!他現在大量失血在急救室!急需要A型血!”
沈衝經歷大風大浪錘煉的鐵錚錚的漢子,在愛子幾次三番瀕臨死亡深淵的考驗下,也禁不住老淚縱橫。
“你來瞧一眼小顧吧,說什麽,他都是我的骨血,咱們老沈家的未來的頂梁柱啊!”
看來唐凌這塊廢料出手真狠。
沈慎言當初只是叫他盡量纏住沈顧。
所以沈顧這次死了,與他也是八竿子打不到的關系。
眼神冷中夾狠,陰沉如蛇,撫了一把金絲鏡框的框尾,“好,我馬上到。”
沈慎言走前在唐軟身邊擺了一碗素食白粥,輕聲安撫說有些急事要辦,穿戴整齊拿上車鑰匙,不一會兒就從宅子出發去城西醫院。
唐軟並沒有想象中的難受,稍微躺一會兒頭顱裡的震動逐漸消失。
一些快要想起的事情如浪潮般隱退。
究竟是什麽呢?
摁了摁發痛的太陽穴,唐軟也無心吃速食白粥,起身換了件乾爽的衣服,打算起床將播映廳裡收拾乾淨。
吉吉這幾天被沈慎言送去了寵物中心,說是要打蛔蟲還是做什麽的,所以偌大的豪宅裡異常安靜,掉一根針都能聽見響動,即使有風吹草動更是無人能知。
對於孤身一人處於過分寂靜的環境,唐軟不由想起當年石麒給自己造成的心理陰影。
膽小地取出一件外套,披上身後準備到小區外面燈光充足的地方去待著,總也被孤零零守在家裡感覺要輕松些。
唐軟前腳出門,因為是豪華別墅高檔小區,每一戶之間相隔的距離較遠,沈慎言的這座小別墅還有獨立的私人花園。
穿過花園走到筆直的道路中央,基本上很難見到哪家的富豪闊太在人工道路間夜跑。
連車輛都很少。
冷風一吹,唐軟不由得縮了脖子,只在他收緊領口的功夫,從一旁的樹叢走出兩個身形高大的保鏢,左右靠近微微愣怔的唐軟。
“唐先生,抱歉,沈先生想請你來一趟。”
唐軟立刻反駁,“我跟沈顧沒有什麽好說的。”
“是沈衝,沈先生。”
哦。
唐軟自然不會駁了爸爸的臉面,稍微再一打量兩個保鏢,也不是生面孔,渾身散發出不容抗拒的森冷感,應該在門外守了一會兒。
唐軟也沒多心,跟著兩人登上來接人的車輛,一個小時後順利送去了沈宅。
沈家今天也是異常安靜,哪怕地面鋪著奢貴的羊絨地毯,人走在上面還是能發出隱約的摩擦聲。
“沈先生在二樓書房等你。”
保鏢應該被警告過,不準跟著上樓。
唐軟一路上感覺並不很妙,惴惴不安登上二樓,書房中透出的慘淡光線由其令人心驚膽戰。
爸爸他找我會說些什麽事呢?
是不是因為小叔叔?
......
成百種想法一擁而入,比今天下午突如其來的頭痛更加猝不及防,直到真正走入書房裡面。
沈顧單獨坐在輪椅之上,矜貴的臉上掛了點彩,濃密的頭髮被凌亂地抓在腦側,露出沉穩又鋒利的面頰。
“你怎麽了?”
見到沈顧的臉上帶傷。
唐軟承認,此刻還是會在第一時間關注對方的異常,類似一種難以克改的頑固類疾病。
即使這幾天,他狠下心腸采取不聞不聞的態度,來叫沈顧心寒放棄。
關鍵時刻,不爭氣的永遠只有他。
沈顧不言不語,用一種極其異常的表情在上下打量著唐軟。
陌生到冰涼,但絕非是針對唐軟。
更像是一種從恐怖噩夢中驚醒的瞬間,意識恍惚搖擺,不知現實與夢幻的邊際線究竟在哪裡,不斷行走又不斷碰壁,直至疼痛敲響警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