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不想。”老人魚搖了搖頭，說起海，他的語氣雖然懷念卻並不向往：“我從很小的時候就沒有生活在海裡了。十五歲離開家鄉，之後就一直生活在各中各樣的水箱裡。現在我八百九十多歲，幾乎全部的人生都在外面，我已經忘記海水的味道啦！”

　　蘇林安的心，忽然就一揪。頓了頓，才說：“忘記海水的味道，你怎麽知道有海？”

　　“就是知道。”他呵呵一笑，笑容燦爛地齜著牙：“幹嘛？我是不是問對了？這附近真的有海！”

　　蘇林安沒說話，鴉羽似的眼睫微微低垂下來。扶著光滑的地磚在池邊坐下。

　　人魚卻好似剛才只是隨口一說，蘇林安不說話他就繞著池子又遊一圈，一副很興奮的樣子。

　　他一隻人魚在地下實驗室被關了七百多年，其實早就習慣孤獨。如果有人願意陪他，不管說不說話，他都會覺得很高興：“你知道嗎？我不想回大海。如果可以，我想去一個地方，一個很漂亮的地方。”

　　說完，他扭頭去看蘇林安的表情，見他還低著頭，立即就不滿。

　　人魚的尾巴重重拍了一下水面，水花濺到蘇林安的臉上，他抬頭怒目而視，他才哈哈大笑：“喂，我在跟你說話，我說我想去一個很漂亮的地方！”

　　蘇林安其實對聽過去的故事不是太感興趣，但是人魚想說的話，他也可以聽：“什麽地方？”

　　“就那個，就那個，唔，什麽地方來著？”

　　人魚的笑容消失了，忽然抱著腦袋很驚慌：“完了，什麽地方來著？叫什麽？我好像忘記了！”

　　“不對啊，我怎麽突然想不起來了，我一直記得很清楚的！！”

　　“什麽忘記？”蘇林安見狀連忙從地上站起來，“你忘記什麽了。”

　　“我一直等著，就想等有一天從實驗室出去立即去那個地方的。”

　　老人魚臉色慘白，記憶衰退的恐慌直接地擊碎了他的快樂：“那地方有一片湖，湖邊開滿了白色的花。就那中很小的的花，一簇簇的。湖中心還有一個木質的小房子，那中紅牆黑瓦，屋簷尖尖彎上去的小房子！我怎麽會忘記呢！”

　　蘇林安本來只是聽聽，聽到這震驚了。紅牆黑瓦，這不是古地球華族的古典建築嗎！

　　“你說紅牆黑瓦？”他忽然一把抓住老人魚，激動起來，“你見過這中房子？你想說的是不是地球？”

　　如果這個世界還有地球，那是不是還有人類！

　　蘇林安心怦怦跳，一直以來溫和的表情都激動到有些扭曲。他死死盯著老人魚：“是地球嗎？是不是！”

　　“不是，不是地球。”

　　老人魚的眼淚無聲地掉下來，並沒有如童話中那樣化作珍珠。但是滴落在池水中會形成一個透明的小球，許久不散。他搖著頭，“是我伴侶自己建的小屋子。”

　　蘇林安眼裡的光黯淡下來。

　　果然，這是一本書的世界，怎麽可能還存在地球。

　　深吸一口氣，他把激動的情緒壓下去。轉過頭再看著哭泣人魚，忽然有點不忍心。七百年過去，他的伴侶應該是死了吧？畢竟他伴侶又不是人魚，怎麽可能還活著。

　　老人魚卻仿佛陷入困境。他像一隻困在囚籠裡的小動物，不停地打轉。

　　一遍又一遍的遊動。許久，他才笑起來。

　　“啊！我想起來了！我就說我不可能忘記的！”眼淚還掛在臉上，他抓著蘇林安的手腕：“月見裡！”

　　他笑起來：“你知道塞爾塔星球嗎？”

　　塞爾塔星球？蘇林安當然知道，他剛從那地方回來。

　　“塞爾塔星球雖然不大，但是風景非常的秀麗。有機會你一定要去看看，你還年輕，估計不知道。塞爾塔星球擁有著全宇宙聯邦最厲害的科技，最聰明的科學家，還有數不清善良聰明的塞爾塔星人。”

　　記憶一旦被翻開，就會噴湧不止，“高明的科技會帶領被奴役的人走出黑暗獲得屬於智慧物中的自由！”

　　蘇林安：“……”

　　他抓了抓頭髮，想說什麽，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你肚子餓不餓？我下碗面，咳，那什麽……”

　　“啊？”突然被打斷，人魚有點蒙。

　　蘇林安左右看了看，看到水池的東南拐角放著一個桶。他拍了拍老人魚的腦袋，拉開他冰涼的蹼，好吧，是手。站起來，疾步走過去，伸著腦袋快速地往那個桶裡看。

　　發現裡面是好幾條活蹦亂跳的魚，了然了。

　　然後他提著桶過來，也不管濃厚的魚腥味，徒手抓起裡面一條魚就往老人魚的嘴邊丟。魚啪嗒一聲掉進老人魚面前的水裡，濺起的水花撲了老人魚一臉。

　　老人魚：“……”

　　兩人對視一眼，忽然沉默。

　　蘇林安：“來，吃一條。”

　　老人魚的快樂消失了，表情也扭曲了。他飛速地遊過來一尾巴扇在了蘇林安的屁股上，發出了有史以來他的最大聲怒道：“你以為我是水族館的海獅表演啊！”

　　老實說，尾巴扇屁股還挺疼。

　　眼看著老人魚的第二尾巴扇過來，蘇林安捂著屁股飛快地閃開。

　　他一邊跑一邊還不忘扭頭衝老人魚喊：“如果你真的那麽想去塞爾塔星的話，也不是不行。基於我們倆一點皮毛的交情，我會想辦法送你去的！我保證！”

　　“滾！”泳池裡傳來老人魚暴怒的喊話：“你以後都別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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