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秋水才垂下了眼眸,不敢與對面的男人對視,猶猶豫豫地開口道:“已經是十九年前的事情了,當初我是南城第一人民醫院婦產科的一名小護士……”
即使過了十九年,秦秋水也永遠也忘不了那天發生的時候,每當想起那件事情,她就被無窮無盡的愧疚折磨得無法入睡。
雖比不上顧家,安家也算是南城有名有姓的家族,當年安家的夫人宋舒曼臨產,便是在南城第一人民醫院,後來她順利地生下了一個男孩兒。
就在同一天,另外一位臨產的女人也被送進了那家醫院,那就是林清晏現在的媽媽,周月蘭,她也順利地生下了一個兒子。
當時發生了一場重大的交通意外,很多人受傷,醫院的床位緊缺,周月蘭便和宋舒曼住在同一間病房裡。
住在同一間病房的兩人自然會有所交流,周月蘭得知宋舒曼是有錢人家的夫人,而且家庭幸福,每天他的丈夫和兩個兒子都會來探望他,而那個剛出生的孩子,更是全家人的寶貝疙瘩。
而周月蘭則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她生了孩子,但她的丈夫卻一點兒也不關心,只顧著吃喝嫖賭,甚至連一次都沒有來醫院關心過她,與隔壁病床的宋舒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周月蘭恨,她不甘心,就因為那個整天喝酒賭博的丈夫,家裡窮得要命,連住院費都快交不起,而她那可憐的剛出生的兒子生活在這樣的家庭裡,也不會幸福。
於是她便萌生了一個壞心思,她幾乎花光了所有的積蓄,用五千塊錢買通了當時的護士,也就是秦秋水,她讓秦秋水偷偷將她和宋舒曼的孩子調了包。
事情比想象中的要順利,沒有人發現,直到現在安家的人還被蒙在鼓裡,把那個掉包的孩子當作親生兒子一樣疼愛。
而他們的親生孩子,卻淪落到那樣不堪的家庭,從小過著同樣不堪的生活。
那些原本屬於他的幸福,幸福和睦的家庭,富裕的生活,父母哥哥的疼愛,全因為一次惡意的交換,屬於了另一個毫無相關的人。
……
“對不起……”秦秋水磕磕絆絆地將當年的實情說了出來,她的腦袋垂得更低,留下了驚慌和自責愧疚的淚水,緊緊地攥著衣角,“我知道我有罪,我也不想這麽做,但那時候我父親生病了,需要錢治療……”
五千塊錢在當年已經很多了,也正是因為那五千塊,她的父親治好了病,而她的生活卻永遠過得不安穩,永遠活在了悔恨當中。
秦秋水當初也想過把真相告訴安家的人,但她害怕說出去的後果,害怕承擔責任,便像個膽小懦弱的老鼠一樣躲了上來。
直到十九年後,陸修找到了她。
“顧爺,整件事情就是這樣的。”陸修微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對眼前這個女人產生不了任何的同情,跟狗血電視劇一樣荒唐的事情,竟然發生在了現實中。
電視劇還好,觀眾頂多罵兩句就忘了,但在現實中,卻真真實實地給一個家庭給那個被調換的孩子,帶來了巨大的永遠也無法彌補的創傷。
如果安家人知道他們疼愛了這麽多年的孩子不是親生的,而他們的親生孩子這些年來都在受苦受難,那會有多麽痛苦自責。
最慘的還是安家被調換的那個孩子。
顧斐沉默著,他沒有說話,那張原本就冷峻嚴肅的臉此時緊緊地繃著,下頷線條收緊,他握緊了拳頭,那雙一貫平靜的眼眸裡此時在滔天的怒意在翻湧起伏著。
“五千塊……”他的嗓音冷到極致,胸膛起伏著,他盯著對面低頭流淚的女人,眼裡覆蓋了一層陰翳,沉聲道:“就為了五千塊,你毀了那個孩子,甚至一個家庭。”
顧斐在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跟林清晏有關的事情,他無法保持以往的漠視和冷靜,而且,這件事還牽扯到安家。
“對不起對不起……”秦秋水激動地哭著,甚至跪在了顧斐面前,“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都是我的錯,我這些年來一直活在愧疚當中,沒有一天是過得開心的……”
眼前的女人哭得傷心,顧斐卻不為所動,這種人不值得同情,更加不值得原諒,她原本有將功贖罪的機會,隨時都可以把真相告訴安家人,可她沒有這麽做。
什麽自責和愧疚,那只不過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蒙蔽自己的理由罷了。
做錯了事情,就得接受懲罰。
“別這樣,趕緊起來吧。”陸修將秦秋水扶了起來,顧斐不想再看到她,便讓陸修將她帶了出去,辦公室裡終於安靜了下來,顧斐的腦子卻很亂。
過了一會兒,陸修又回來了,“顧爺,這件事您打算怎麽做?”
他其實關注了林清晏的消息,知道這孩子參加了選秀,並且很受觀眾喜歡,最關鍵的是,那檔節目的導師是安璟,安家的冒牌小兒子也在那兒,而且親生兒子和冒牌兒子的關系並不好,兩家粉絲還吵得不可開交。
如果真相被揭穿,想必會引起很大的轟動。
其實陸修更加好奇,顧斐和林清晏的關系,他認識顧斐的時間也不短了,頭一回見他為了一個人而如此費心。
剛才顧斐得知真相之後,那冷得要殺人的眼神,真是活久見,陸修回想了一下,胳膊上都起了雞皮疙瘩。
顧斐斂了斂情緒,眼神裡還有未褪去的怒意,冷聲道:“你繼續盯著秦秋水,還有……給她錄個視頻,讓她再複述一遍當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