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那裡很漂亮,水波平靜,花野無際,及至夜晚,湖面會將整個天空包攬。
我聽說人們也叫它世界上最美的眼睛,但我不是很相信,最美的眼睛,我已經見過了……”
澄澈的紫眸浮現於腦海,又轉瞬即逝。
在一片黑暗中,他的心跳漸漸加快,耳尖染上淡紅,卻渾然不察,“不過,可以和我一起去嗎?讓我向你證明。”
掌心繃緊的手有些許緩和。
肇晚轉過視線,看向沈默棠,呼吸已然平穩。
他自己卻短暫陷入了混亂。
剛剛的那些話,甚至沒有經過他的大腦,一時之間,他也分不清這話中到底有幾分真假。
但……
他真的開始了期盼。
肇晚呼吸一滯。
耳邊聲音漸漸止歇,玉佩發出的淡淡熒光,最終突破緊握的手指,映在他的指尖,照亮細小的傷口,星點微紅。
蜷縮的身體跟隨放松的手指,一點一點的,不再緊繃。
沈默棠卻忽地張開手掌,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溫柔而珍重。
漸緩的淚水醞釀良久,終於匯集成滴跌落眼睫,沈默棠將滾燙的額輕輕抵在兩人相扣的手,夢語般嘟噥道:“還有嗎?”
肇晚知道,他並沒有醒。
盡管如此,他還是重重點下頭,“很多。”
臥龍礁的夢沙汀,雛鳳嶼的界索泊,行虎岩的東鎮巒,白雀島的如夢嶂,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很多的地方,風景秀麗,各有特色。
肇晚試探問道:“棠棠有想去的地方嗎?”
意識不清的沈默棠小幅度搖了搖頭,“出門、很貴的。”
肇晚聯想到聽到的種種聲音,果斷道:“有我,我來付。”
沈默棠仍是搖了搖頭,“太難還了。”
肇晚瞬間陷入了沉默,沈默棠的呼吸卻變得勻長,他睡著了。
肇晚回神,看著兩人緊緊相握的手,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那是他尋找了許久的答案。
——
沈默棠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但比起是夢,沈默棠更願意將其稱之為自己的過往,上輩子的過往。
父母早逝,留下龐大的賭債與欠款,催債人的威脅、圍堵、毆打,他一件件經歷,一件件承受,然後在即將還清債務的某一天,猝死。
沈默棠無聲笑了起來。
確實,有時候人生就是這樣諷刺。
但他並不抱怨,他是沒有得到過父母的愛,但他得到過很多的幫助,多到他心甘情願吊著一口氣加班還債,好盡早拿出余力,去報答一份份的恩情。
只是催債人威脅要挖掉他的眼睛抵債時,他真的很害怕。
當然並沒有當真動手,這點還是感謝法治社會。
盡管如此惶恐與深刻,沈默棠的記憶還是有很多很多的模糊,很多很多的不清晰。
唯獨……
唯獨應該讓他在意識不清時忘掉的東西,清晰得要命。
沈默棠差點沒忍住倒吸一口涼氣,強行放緩呼吸,小心翼翼松開緊扣的指節,卻控制不住瞬間炸裂的臉紅。
你以為他要疑惑三連嗎?
不!
用不著!
因為他都記得,不管是情景還是對話,歷歷在目好吧!
除了他不相信是自己做的這點之外,完全沒法反駁。
可他忘了自己握著的是誰,那可是肇晚啊,這點小動作能逃得過肇晚的法眼?
當然不能。
肇晚語氣都發生了變化,顯著的變化,幾乎要把所有欣喜包含在內,卻又極具克制與隱忍,試探道:“沈兄?”
啊,倒也不必改口改得這麽快。
但既然已經被發現醒來,再裝下去也沒什麽意思,沈默棠便大刺刺松開肇晚的手,茫茫然仰頭看向聲音的來源,“嗯?”
肇晚視線瞥過自己的手,染上不易察覺的失落,卻還是自然收回手道:“有哪裡不舒服嗎?”
沈默棠緩緩搖了搖頭,忽然意識到什麽,連忙捂住自己的臉,瞬間一個淨身術兜頭罩下,將可能還留著的淚痕衝刷殆盡。
肇晚微怔,又道:“當真?”
沈默棠急匆匆點下頭,這才支撐著自己坐起,目光四處掃過,屋中隻他二人。
肇晚了然,輕指指院門的方向,“結界還在。”
調動神識查看一眼,院門外裡三圈外三圈圍得水泄不通,小魔頭們等了一夜等得焦急,個個抓耳撓腮議論紛紛。
沈默棠絲毫沒有心情去聽他們在說些什麽,只在瞬間撤回神識,可能是剛恢復的原因,稍微一動就好累。
不過,這結界居然還能擴大的嗎?
都擴到院子外了。
等等。
這玩意兒不是什麽都攔的嗎?
沈默棠腦子嗡一聲,疑惑對上肇晚的視線,“那你怎麽過來的?”
肇晚垂下眸子,斟酌片刻道:“多謝沈兄信任。”
他自己放進來的?
不是,這玩意兒不是被動觸發的嗎?怎麽做到的?
沈默棠仔細看看肇晚,終於發現了區別。
武器沒帶,護身沒有,修為、修為也看不出來,估計是暫時鎖了,也就是說,除了肉身強橫外,幾乎與凡人無異。
他想殺他易如反掌。
肇晚幾乎是在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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