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測對方昨晚應該無暇顧及其他,狐女機靈地換了個話題:“您知道嗎?那個叫黎凡的,子時剛過便死了。”
明明一口氣撐了那麽久,說沒居然就沒了。
“哦。”收回思緒,聞九淡淡,眉宇間盡是平靜。
“昨個兒有幾隻小鬼夜裡尋路,正巧撞見,”悄悄打量了眼少年的臉色,狐女繼續,“那個叫白簡的抱著他下山,神神叨叨,像是瘋了。”
聞九:“瘋了?”
“都是下面那群小鬼說的,我也沒親眼見到。”不再裝人,狐女也懶得再妾身來妾身去,短促地,她笑了聲:“紅顏枯骨,怕是嚇壞了。”
可話說回來,對方最後也沒放棄黎凡,倒讓她有點意外。
人世間的情感就是如此矛盾,抽骨還債時,白簡表現得懦弱又慫包,偏他還有那麽點骨氣和愛,沒法一退到底,硬生生逼瘋了自己。
對黎凡而言,這大概是他最無法接受的結局。
以至於他主動放棄了自己的生命。
——沒錯,主動放棄。
有謝玄這個高級系統幫忙吊著一口氣,哪怕對方和白簡沒能抵達出口,也不會在短時間內被主神抹殺。
除非黎凡用了特殊道具。
原主仇怨已了,聞九更沒什麽挖墳鞭屍的興致,公事公辦地,他道:“我知道了,不用再跟,隨他去吧。”
白簡和黎凡這一對,相愛確實相愛,只是他們對彼此不夠了解,一方自欺欺人,一方過度保護,能共苦卻偏不,秀恩愛的方式更錯到離譜,平白牽連了無辜的原主。
令人唏噓,卻也是自作自受。
背景相似的副本之間偶有聯系,或許有一天,白簡能通過其他副本回到玩家大廳,又或許,他會死在中途。
不過這些和聞九都再沒什麽關系。
思及此,他終是解除屏蔽模式,在識海裡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謝玄。】
剛剛叫了個名字,那邊就傳來回應:【嗯。】
略有些沉,和昨夜船上一模一樣。
【把之前衝毀的引魂燈修好,送這群小鬼回家。】語氣如常,聞九看向狐女:“鬼母呢?”
不明真相的狐女:……說話就說話唄,你耳朵紅什麽。
“又睡了,”腹誹歸腹誹,狐女老實回答,“那位大人幾十年才蘇醒一次,原本是想借百鬼補充些力量……”
未成想,飯沒吃上,還挨了一頓胖揍。
這下不知又要多少年才醒。
人除鬼,鬼吃人,這其中的是非善惡聞九無意評判,眼見霧靄籠罩的山中漸漸亮起一盞盞暖色燈籠,聞九指尖一彈,擊中狐女纏在樹上的尾巴。
靈巧在空中打了個滾,火紅狐狸平穩落地,動動僵硬的四肢,規規矩矩作了一揖。
聞九懶懶拂袖:“少礙眼,走吧。”
與之前陰惻惻的紅白燈籠不同,謝玄點的燈,乍看非常普通,卻如黑夜中的燈塔,充滿溫柔平和的力量。
原本躲在山中角落的鬼一個個走出,踏上歸途,仿佛連死相都比先前少了幾分猙獰。
縹緲雲霧中,本該老實呆在船上的佛子一襲白衣,沿著山路,提燈而下。
淵清玉絜,霽月光風。
此情此景,聞九又想起了那些個名門正派對男人一致的評價。
可他肩上的咬痕還隱隱作痛。
又痛又癢。
本能快過理性,驚覺自己又被對方迷了眼、回味起昨晚的事,聞九果斷選擇提交任務,登出,強製進入下一個世界。
天旋地轉。
整整幾十年的假期就這樣浪費,魂體浮空的聞九理智回籠,一邊傳送,一邊把這筆帳算在了某人頭上。
不知過了多久,無盡的黑暗中,他重重下墜,落在一張床上。
或者說地板?
有點濕,還有點硬。
熟練抗住原主想要昏迷的身體機能,聞九睜眼,迅速而準確地定位了身下的一大灘血跡,卻沒感覺到原主的傷口。
除了某個不可言說的地方。
——等等。
注意到原主生前一直捂在肚子上的手,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惡鬼,生動詮釋了什麽叫裂開的表情。
到底是哪個混蛋把這種任務塞到他辦公室的?等他回去一定要宰了對方!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謝玄這會兒應該在處理任務交接的問題,最少有幾天……
“沒有哦。”
臥室房門被推開,矮矮胖胖,活像個橢圓垃圾桶的家用機器人閃著紅光滑了進來。
許是因為出廠設定,它說話的語氣有點像小孩,頗有種機械式的詭異萌,但很快,閃動的紅光變回綠光,謝玄的聲音從中傳出:“我幫你叫了醫生。”
果然,能衝淡尷尬的只有更尷尬。
聞九槽多無口:“婦產科?”
“……這個世界的背景是ABO,”頓了頓,謝玄補充,“原主的孩子已經死了。”
在他們來之前,便徹徹底底地失去了生命體征。
原主也是一樣。
暫時無暇再管謝玄為什麽能緊緊跟上自己,聞九蹙眉,對著佛子牌家用機器人的眼睛照了照,很快看清了原主的面容。
以及過往。
夏意,上個月剛剛過完二十歲生日,成績優異、家境殷實,漂亮、乖巧、容易害羞,還有些許內向,一個非常標準的傳統型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