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類、爬行類的動物大都這樣。
白簡重重松了口氣。
黎凡也猜到明夷為何會如此發瘋。
“幹嘛用這樣的眼神盯著我, ”輕易看穿渣男所想,聞九冷笑, “後悔當初沒一刀砍了我的頭?”
黎凡:“是。”
斬草不除根, 是他的錯。
“你胡說什麽!”萬萬沒想到對方還會說這種話,白簡急急轉身, 不敢直視聞九的眼睛, 虛虛垂著頭:“明夷, 你也聽到了,黎哥不會騙我的,他真是無心……”
“無心?”
一步步向前,少年身形纖細,卻帶著無與倫比的壓迫性:“把我從原生副本拖到遊戲中是無心?把我喂豬一樣喂到進化是無心?虛情假意地哄騙我、拔掉我的逆鱗、將我釘死在地上也是無心?”
哢嚓。
閃電當空,江水翻湧,轟隆隆的雷聲裡似乎藏滿少年的憤怒。
大氣都不敢喘的玩家和眾鬼幾乎爬到了房頂上。
“放他走,”習慣性將白簡護在身後,黎凡道,“此事與他無關,我任由你處置。”
好一個自說自話。
聞九差點被渣男的理所當然給氣笑了。
他很懷疑,原著小說在更高一級的世界中真有人看嗎?
“辦法我已經給你了,”環視四周,聞九抬高音量,“是讓我滿意,還是拉所有人陪葬,你自己選吧。”
所有玩家立刻死死盯住黎凡。
彎腰撿起地上的匕首,位於視線中央的男人手起刀落,面不改色剜出一節指骨,未等說話,他身後的白簡便打著哆嗦,尖叫出聲。
那雙總是盛滿喜歡、崇拜、關切的瞳仁裡,此刻隻余驚恐。
雖說黎凡本就不希望對方上前製止自己,但當真看到白簡一步步後退時,他胸口仍是一窒,仿佛被重錘狠狠敲了下。
轉頭,他怒視聞九:“你!”
“我?”面色平靜,聞九一針見血,“我什麽都沒做,只是讓他瞧了瞧你和世界的真面目。”
在一個多數玩家疲於奔命的無限流遊戲中,白簡還能如此天真,本就是被黎凡捧著、踩在無數人的屍體上。
對付黎凡這種鐵石心腸款的渣渣,只有摧毀對方最珍視的東西,才能讓對方真真正正地感覺到痛。
“既然你這麽喜歡替他承擔,那就繼續吧,”像是對這場鬧劇極其滿意,喜怒無常的少年忽地松口,“若動不了了,還有這百鬼可以幫忙。”
專業對口的畫皮鬼瞬間來了興致。
慢半拍地意識到對方要做什麽,白簡強忍慌亂:“明夷,求……”
話剛出口,他便對上了少年冷冰冰的豎瞳:“要麽你來?”
……
我來就我來。
盡管很想這樣反駁,可一回憶起剛剛在幻境中遭受的痛苦,他活像被鋸了嘴葫蘆,唇瓣來回翕動,卻說不出任何話。
生生把骨頭從血肉中剝離,無疑是一件極痛苦的事,縱使黎凡向來情緒內斂,也不由發出一聲聲悶哼。
沒有人攙扶,雨水與汗水混雜,他狼狽地跪倒在地,身下是灘鮮豔到刺目的猩紅血窪。
擔心觸底下那祖宗的霉頭,眾人眾鬼,沒一個敢移開目光,因果輪回,報應不爽,哪怕是玩家,也沒法真正同情對方。
誰叫黎凡把事情做得太絕。
打個最簡單的比方,殺豬可以,但在殺豬前和豬親親密密地培養幾個月感情,再把對方做成盤烤肉吃掉,便超出了大部分人的底線。
更何況,明夷還是和黎凡經歷過生死的同伴,哪怕並非人類,也不該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風雨中,漸漸響起白簡低低的啜泣。
明知黎凡在看自己,他卻不敢抬頭,更不敢對上對方的眼睛。
氤氳在濕潤空氣中的血腥味、骨頭落地的悶響、周圍人人鬼鬼或鄙夷或唏噓的目光,無疑都在向他宣告:膽小鬼!菟絲花!都是因為你!黎凡會遭遇這些,都是因為你。
——可這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比起一個人孤零零被丟在玩家大廳,他更願意陪黎哥去闖最終副本,生也好死也好,最少他們會在一起。
黎哥去殺明夷的時候,為什麽沒有問問他呢?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這樣,他明白黎哥是為了自己好,但某些時候,黎哥對他的信任,甚至還不如對隊友。
從始至終,他都被蒙在鼓裡。
鮮血淋漓,白紅交雜,冷眼旁觀黎凡把對原主做過的事一點點報應在自己身上,聞九感到有一件無形的外套落在肩頭。
垂在身側的左手一勾,他果然抓住了某個皮膚溫熱的和尚:【怎麽?佛子大人想替他求情?】
【沒有。】
難得不再把自己隔絕在聞九的安全線外,謝玄動了動,向下,握住少年,堪稱親昵地擠進對方指縫:【你在發抖。】
聞九糾正:【是明夷在發抖。】
大仇得報的痛快,真心錯付的悲哀、重臨其境的恐懼與憤怒……各式各樣的感情糅雜在一處,複雜得難以言表。
謝玄:【可你的手很冷。】
明知對方淋雨也不會弄濕身體,他依然用空著的手撐開把傘,罩在彼此頭上。
如此惡劣的天氣裡,聞九確實有些貪戀謝玄身上的暖和,於是,他沒有計較被握住的手,甚至還小幅度往對方旁邊挪了挪:【真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