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好像……不,他顯然對沈聽檀動心了,是因為沈聽檀本身,不單單是因為雌蠱。
猝不及防間,沈聽檀見到宋若素落下了淚來,遂慌忙道:“若素,你要是不願意與為師交/合,大可找別人。”’
師尊要我去找別人,師尊一點都不在意我與別人交/合。
宋若素愈哭愈凶,愈哭愈覺得委屈。
他生性堅強,不常哭,連被山賊們打得氣息奄奄,皮開肉綻,都沒掉過一滴眼淚。
沈聽檀取了錦帕來,卻怎麽都擦不乾宋若素的眼淚。
適才宋若素是笑著要他為其收屍的,連死都不怕的宋若素突然哭了,這是何故?
宋若素哭了良久,將沈聽檀的前襟哭得濕透了,才止住眼淚,開出了條件來:“師尊若願意當弟子的道侶,與弟子合籍,弟子便答應與師尊交/合。”
沈聽檀隻想與少年結為道侶,聞言,不知該如何拒絕方能不惹哭宋若素。
“弟子是與師尊開玩笑的,師尊當真了罷?”宋若素並不想為難沈聽檀,沈聽檀已為他付出足夠多了。
沈聽檀舒了口氣:“為師確實當真了。”
宋若素垂著首,不出聲。
沈聽檀向宋若素確認道:“若素可否答應與為師交/合?”
宋若素含著哭腔道:“弟子遵命。”
沈聽檀輕拍著宋若素的背脊道:“若素能告訴為師為何要哭麽?”
宋若素反問道:“弟子想哭便哭,還得師尊批準不成?”
沈聽檀一時語塞,轉身出去了。
聞人羽聽沈聽檀說宋若素已答應了,好奇地道:“所以由何人服下雄蠱?”
沈聽檀作答道:“由我自己。”
“聽檀兄豔福無邊,小生好生羨慕。”聞人羽打趣道。
沈聽檀警告道:“若素乃是我的徒弟,我這麽做只是為了阻止若素變成爐鼎,別無他想,你切莫口不擇言,壞了若素的名聲。”
聞人羽故意道:“我能口不擇言,壞了聽檀兄的名聲麽?”
“我的名聲不打緊。”名聲於沈聽檀而言,如同浮雲。
“聽檀兄,你是宋若素的師尊,宋若素是你的徒弟,你與徒弟無媒苟/合,且俱是男子,實乃亂了人倫。”聞人羽提議道,“宋若素倘使願意,你何不如給他一個名分?”
“的確亂了人倫,但我與若素問心無愧足矣,修道之人何必拘泥於禮教?”沈聽檀悵然地道,“聞人,你可記得我曾同你說過,我已有心悅之人了?”
“便是那個不知身在何處的心悅之人麽?”聞人羽規勸道,“聽檀,回頭是岸。你根本找不到他,他或許根本不在這個世界。”
“莫要再勸我了,我這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來了。”沈聽檀苦笑一聲,“回頭是岸哪裡有這般容易?從我情竇初開起,我便對他情根深種了。”
“有花堪折直須折。你的小徒弟乃是天下第一美人,哪裡比不上你的意中人?”聞人羽與沈聽檀是舊相識,他已記不得自己勸過沈聽檀多少回了。
“若素沒有哪裡比不上他,但我心悅的是他,不是若素。”沈聽檀催促道,“你快些去做雄蠱罷,若有需要若素幫忙之處再回來便是了。”
聞人羽無奈萬分:“你實在是個死心眼,你的心上人怕是連你的存在都不知曉。”
沈聽檀含笑道:“我自己知曉便足夠了。”
聞人羽懶得再與沈聽檀多費口舌,彈指間,已消失無蹤了。
第十三章 我是否一生漂泊,命犯孤星之……
四日後,乃是周瀚海的頭七。
沈聽檀立於嫋嫋白煙中,望著周瀚海的牌位,歉疚地暗道:瀚海,對不住,師尊至今騰不出手來,待若素好些了,師尊定會將真相查個水落石出,教你瞑目。
宋若素一直盯著沈聽檀,但沈聽檀卻未施舍他一眼,不,沈聽檀顯然根本不曾注意到他,現下沈聽檀眼中惟有周瀚海的牌位。
他不由發笑,倘若中了合歡蠱雌蠱之人並不是他,而是周瀚海,沈聽檀亦會毫不猶豫地服下雄蠱罷?畢竟周瀚海亦是沈聽檀的弟子。
他並不如何特別,並不如何重要。
沈聽檀曾說過他是師兄弟之中最為重要的,定是騙他的。
“若素,去為瀚海上香罷。”沈聽檀遞了一支香予宋若素。
宋若素接過香,思及周瀚海對他的輕薄之舉,恨不得將香折斷,丟棄於地,踩個粉碎。
但他並未這樣做,他向牌位拜了三拜後,將香插入了香爐當中。
一旁的譚霄見宋若素面色不好,關心道:“若素,你怎地了?”
宋若素眉眼彎彎地道:“二師兄,我無事,不過是睡得不好而已。”
譚霄斷言道:“你恐怕不止是睡得不好,明顯是鬱結於心之相。”
宋若素故作吃驚地道:“卻原來二師兄還會相面。”
譚霄一本正經地道:“二師兄不單會相面,還會算命。”
“二師兄深不可測,令人敬仰。”宋若素勾唇笑道,“那便勞煩二師兄為我算一卦罷,看看我是否一生漂泊,命犯孤星之相。”
上一世,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弟弟,他沒能保護好弟弟,目睹弟弟慘死;這一世,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師尊,但師尊隻將他當作弟子。
他永遠都是孤單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