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明亮的燈光照在銀色的餐盤上,像是一面通亮的鏡子,連牆上掛著的那幅半身人像畫都映了進去,黑色的模糊身影籠罩在慘白的空間上,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顫栗。
包子剛蒸出來不久,冒著一片白色水汽,很快和兩旁香爐中的淡紅色霧氣融合在一起,盤繞於畫像前。
流動的霧扭曲了周圍的空氣,畫中之人似乎也跟著動了起來,仿佛隨時會從紙上飄然而出,如海市蜃樓一般浮現在蒙蒙霧氣之中。
言少清瞥了眼牆上的畫,覺得畫中男人雖然帶著不祥,但卻給人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這幅畫裡的人是誰?”言少清問道,“這間屋子原來的住戶?”
“不是。”管家將銀色的蓋子收起,扣在身側,緩緩說道,“是我家主人的畫像。”
之前管家一直叫的是老爺,這次卻叫了主人,也不知是單純的口誤,還是有什麽其他意思。
“那他的臉怎麽被人塗黑了?”
這個問題似乎觸碰了某種禁忌,管家沉下臉色,緘默不言,眼神不經意朝著言少清的右後方看去,又馬上收了回來。
“只是老爺的喜好而已。”管家沉聲說道,“今日的晚餐是老爺專門囑咐我為各位遠道而來的客人準備的,請您一定要品嘗。”
管家叮囑完後便禮貌地退出房間,將失去了作用的銀色蓋子放回餐車裡,從外面替言少清關好房門,轉身將車推到302的門口,屈起套著白手套的食指,再次叩響了對面的房門。
言少清兀自站在桌前,思索片刻,還是坐上了那把紅漆木椅,從銀盤中拿出一個溫熱的包子,沒有自己吃,而是側過身揚起頭,將包子遞向了他身旁一米內那個死鬼的面前。
“萊恩,吃嗎?”言少清抬了抬手再遞近些,目光真切。
被重命名為萊恩的男鬼微微怔神,沉默地搖了搖頭。
“我親愛的鬼哥哥,能多說兩句話嗎?”
言少清反手將包子放回銀盤裡,對於這隻跟屁鬼兼悶屁鬼的忍耐已經達到了極限,決定給對方來一場愛的教育。
“你看,我本來膽子就小,玩恐怖逃生遊戲身邊還跟著個一言不發的怨鬼,總用冷冰冰的視線盯著我看。若不知道你是守護靈,還以為是哪來的冤魂厲鬼找我索命。”言少清哀歎一聲,右手扶額,身心俱疲,“要再這樣下去,我沒被遊戲玩死,怕是先被你給嚇死了。”
萊恩默了一秒,毫無血色的雙唇微張,終於說了個三字經。
“說什麽?”
“來說一下至今為止你對這個遊戲的看法。”言少清指尖敲了敲桌面,對著萊恩同情道,“你的智力雖然不怎麽高,只有25,但和我的加起來,好歹也超過一百了。”
“你看這包子,像不像祭祀用的?說不定你吃比我吃更合適。”言少清打趣著轉回身,正坐在桌前,仰頭望向牆上掛著的畫,“你覺不覺得,這桌子像祭祀用的供桌,我們這些玩家坐在桌前,就如同擺放在供桌上的祭品。”
萊恩順著言少清的動作,也看了眼畫像,眸光微沉,不置可否地答道:“遊戲剛開始,線索太少,很快就會知道了。”
“那你覺得……”言少清右手撐著桌面,身體前傾,湊向萊恩近前,懸空的逆十字架吊墜在頸下晃動,“我像是惡魔信徒嗎?”
言少清曾試著把這個逆十字架吊墜收進系統空間,但他失敗了,說明這件物品確實是惡魔信徒的信物。
萊恩眼色沉了沉,反問道:“系統沒有給出任何明確的提示?”
“若是有提示就好了,我現在也不至於這麽糾結,連自己該做哪一個主線任務都不知道。”言少清隨手抓起一個包子,恨恨地咬了一口,猛然吞下,表情鬱悶極了,“雖然系統說了逆十字架是惡魔信徒的標志,但卻沒有明說,手上握有逆十字架的玩家就一定是惡魔信徒。”
萊恩對此不做評論,把視線移到那枚還貼在言少清嘴邊的大半個包子上,包子是細膩的豆沙餡,黑紅軟糯。
“你不是說這是祭祀用的包子?”
“該吃還是要吃的。”言少清朝向畫中男人,細細咀嚼,面帶輕笑,做起了稱職的吃播,“總不能,連祭品的價值都失去了。”
吃完一個包子,他去廁所洗了把手,出來的時候聽見靠近走廊的房門傳來一陣細微的摩擦聲。
門縫的地方被人塞進來一張折疊成長方形的信紙,血紅色歪曲的字跡從內側滲透到背面,孤零零地躺在紅色的地毯上。
言少清立刻走過去撿起地上的信紙,打開房門,朝外面望了眼。
走廊上光線昏昏沉沉,兩邊空蕩蕩的不見一個人影。
不過幾秒時間而已,消失得還挺快。
重新關好房門,言少清將那張被凝固血液沾在一起的信紙小心展開,幾行筆跡狂亂潦草的血字便露了出來。
【你的美貌在烈火裡綻放,如同深夜中豔麗的薔薇,讓神鬼斂步,願與之共灼。】
寫字用的血是新鮮的,還沒乾透,有從左向右輕微刮蹭的痕跡,色澤豔紅,腥味濃重,但字裡行間,卻又隱約散發著一股腐敗陳舊的臭味。
“這信上寫的意思是要燒死我?”言少清的手指抖了一下,求助似的眼神看向萊恩,“我剛進遊戲不久,一直低調行事,你說誰會給我寄威脅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