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縫隙看去,仙尊一身雪袍坐在榻邊,衣擺拖曳至腳踏上,被不知何處吹來的風拂得如流水般蕩漾。
掌心白雀已不見蹤影,只有一個凌亂裹著鳳凰暗紋雪袍的少年安安靜靜蜷縮在他懷裡。
雲歸一驚,立刻垂下頭來。
雲收慢了半拍,視線從仙尊垂曳而下的衣擺往上看,透過水波似的輕薄雲紗,隱約瞧見兩條修長的小腿。
華美的鳳凰紋衣擺隻堪堪蓋到膝蓋,雪白的發如同流水似的垂下,還有幾綹交纏著落在足背上。
雪白的足弓微微一崩,似乎想要勾起,只動了下便泄去力道,頹然垂下。
雲收一愣。
那白雀……化成人形了?!
他還未細想,一股強大威壓撲面而來,將他逼得直接跪下來,垂著頭冷汗連連,不敢再看。
仙尊將冷漠的視線收回來,垂眸看了一眼蜷縮在他懷裡睡得正熟的少年。
靈丹在緩慢運轉,控制不住冒出的水流已經收回內府。
白雀化為人形,渾身瓷白,就連長發也是白如皚雪,只有一綹紅髮夾雜其中,越發灼眼。
仙尊從來不覺得一張皮囊有多好看,就連被稱為第一美人的鵷雛明南,他也只是覺得勉強順眼。
但第一眼瞧見扶玉秋這張臉時,仙尊常年古井無波的心口突然重重一跳。
天道偏愛的造物,的確艶美得不可方物。
扶玉秋的睡顏看起來乖巧又溫順,全無白雀時那怎怎呼呼、天天要動氣的暴躁模樣。
說來也怪,白雀乃天道恩寵靈物,更何況白雀那圓滾滾的身子,按常理來說人形應當生得或無暇靈動,或玉雪可愛。
可扶玉秋這張臉卻艶麗得有些過分,襯著那雪白的發,活像是勾人魂魄的絕美豔鬼。
仙尊本能想要伸手去撫摸這張臉,但很快意識回籠,五指一僵,眉頭輕輕皺起。
他沉默許久,強行將手縮回來,放置扶玉秋頹乏的膝彎處,將其打橫抱了起來。
雲收雲歸根本不敢抬頭看,因低頭的動作,只能瞧見仙尊衣擺拂過雲霧,懷中人的長長白發垂曳至底,好似蜻蜓點水從雪白的雲輕輕一掃而過。
只是一綹發就有種勾人的繾綣。
仙尊留下一句:“收拾好。”
雲歸忙道:“是。”
醴泉。
扶玉秋身上全是水連青未收時冒出來的水痕,濕漉漉的將仙尊的半身衣袍都浸透。
結靈丹宛如一次徹底的洗精伐髓,身體中的雜穢之物會徹底清乾淨。
雖然白雀身上溢出的只是純澈的水,並無髒汙,仙尊還是將他帶去醴泉一趟。
幾片雲汲著水飄過去,扶玉秋萎靡沉沉,迷糊間感覺有水淋在自己臉上。
他當鳥當慣了,當即覺得不太舒服,本能地甩甩腦袋,濕噠噠的白發緊貼著他的脖頸,帶著一股癢意。
扶玉秋眉頭緊皺,正在再撲騰撲騰,就感覺一隻溫暖的手從旁而來,輕輕將貼著他脖頸的幾綹發拂下去。
扶玉秋頓時舒服了,本能朝那隻手上蹭了蹭。
“啾。”
仙尊手一頓。
他還是頭一次見到變成人形了還“啾”的鳥。
扶玉秋渾身發軟地靠在冰涼的醴泉玉璧上,神智昏沉卻也隱約感覺到外界的觸碰。
他感覺有水凌空淋在自己身上,腳也被微涼的水包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裹挾著他,扶玉秋不自覺發出滿足的哼唧聲。
沒一會,一隻手輕輕環住他,輕柔地想將他從水中抱出來。
扶玉秋迷迷瞪瞪,隱約感覺到“根須”逐漸遠離水,當即不受控制地蹬了兩下水。
“啾……”他委委屈屈地哼唧,“要水。”
瓷白如雪的腳撲騰著拍打醴泉清澈的水,濺起霧氣似的水花。
有人在耳邊輕笑一聲:“好,給你水。”
扶玉秋又被哄騙了,乖乖泄了腿上的力道。
可下一刻,帶著霜霧氣息的寬松外袍裹住他纖細的身體,腳徹底脫離了水面。
又被騙了。
扶玉秋差點嗚咽著哭出來。
仙尊面不改色地將扶玉秋從從醴泉抱出。
兩人衣擺交疊,烏黑和雪白的發纏在一起。
回到寢殿,方才因扶玉秋靈力而損壞的擺件已換上新物,床榻煥然一新。
扶玉秋暈暈乎乎已經忘記了剛才的氣,被輕柔放在榻上還啾啾兩聲,微微翻身,將小腿蜷著,想要藏起來。
——他對腳裸露在外十分畏懼,當鳥時也恨不得埋到土裡去,好在白雀絨毛厚,能讓他將爪子縮著藏在絨毛裡,勉強有點安全感。
只是此時他還未意識到自己變成了最討厭的人形,本能想要蜷縮著爪子往絨毛裡縮,但蹬了半天都沒觸到熟悉的羽毛。
扶玉秋煩躁得嗚咽一聲,纖細的足尖拚命在雪白錦被上蹬出一道道褶皺,去尋找丟失的絨毛。
“嗚……”
很快,錦被覆蓋在少年單薄纖秀的身體。
扶玉秋睡得朦朦朧朧,卻還是掙扎著用手指生疏地將錦被繞在蜷縮的小腿上。
一圈又一圈。
直到感覺小腿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他心滿意足地“啾啾”兩聲,抱著雙臂沉沉睡去。
仙尊坐在榻邊垂眸看著少年一系列稚嫩生澀的動作,不知怎麽,心中湧現出難得的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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