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燼中,半截破碎的簪子露出尖尖一角。
雲收蹲下將簪子撿了起來。
惡龍在此地險些被殺,再次回來卻是滿臉漫不經心,無意中手指蹭到灰塵,他還嫌棄地用舌尖舔了舔手——也不知道哪個更髒一點。
將手放下,惡龍便瞧見方才還一直面如沉水的雲收突然像是被折斷了傲骨,肩膀發抖,低低嗚咽起來。
惡龍看得感同身受。
理解。
若是他的白雀珍寶死了,他肯定也哭得很慘。
雲收好似一夜之間變成熟了,他沒崩潰太久,緩緩站起身回頭時,除了眼尾紅了些,滿臉全是漠然。
“當年龍族主告訴我,她是不治而死。”
惡龍聳肩:“我們都是‘不治而死’。”
雲收深深吸了一口氣:“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惡龍雙手負在腰後,懶洋洋地走到雲收面前,笑得促狹:“你想知道?”
雲收面無表情和他對視。
惡龍笑眯眯的:“那你告訴我……”
雲收心中的厭惡達到了頂峰,本來以為惡龍是要獅子大開口想從他嘴裡套出什麽秘密來,就聽這隻雙眸放光,差點都要流哈喇子了。
“……你告訴我,那個白發小美人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可有道侶?”
雲收:“……”
雲收像是看無可救藥的色胚一樣。
遲早有一天,這惡龍會被自己作死。
惡龍滿臉期待。
雲收不想和他多閑扯,便直接說出來了。
“蒼鸞族白雀,沒有道侶。”
惡龍頓時歡呼雀躍,看起來要即刻敢去蒼鸞族提親。
雲收不耐煩道:“你到底說不說?”
“說說說。”
惡龍很有原則,得到自己想要的,便伸出手在雲收眉心一點。
“放開識海,讓我進去。”
雲收閉眸,順著他的話將識海敞開。
一瞬間,一股火焰猛地從他眉心鑽了進去。
火席卷入識海,張牙舞爪地肆虐不已,將雲收識海衝撞得一陣激蕩,險些靈力不穩一口血吐出來。
很快,那股外來的火焰終於安穩下來,一點點在識海中凝成一段記憶。
有個渾身傷痕累累的男人出現在眼前。
面容醜陋,渾身皆是汙濁氣息,好似命不久矣。
雲收倏地一愣。
這是……
“聽說是鳳凰?”
龍族大殿外,有人擠在一起竊竊私語。
“就哪個模樣,還是鳳凰?而且他身上也沒有一點鳳凰的氣息啊,嗅著倒像是惡獸……”
“可族主親自將他帶到龍族的呢。”
龍族內殿,龍族主眉頭緊皺:“有何為證?”
鳳凰渾身皆是傷,好像是從千裡之外奔逃而來的,他眸子渙散,蛇毒遍布全身,卻全都忌憚他體內的其他毒,緩緩從咬合的兩個血洞處溢出漆黑的血來。
“你將我帶來,又問我有何為證?”鳳凰冷冷道,“不覺得可笑嗎?”
龍族主被噎了一下,故作威嚴道:“是我族從蛇族手中救了你。”
鳳凰“嗯”了一聲,看樣子似乎並不感謝龍族救了他一命。
“蛇族是朱雀手下,想來是九重天那位下的令。”
龍族主深吸一口氣,打算和他好好說。
從之前他就聽聞鳳凰有一脈被關押在鳳凰墟,死生不得離開。
可前些日子不知為何,朱雀仙尊竟讓鵷雛族將鳳凰從鳳凰墟放出,還帶去了九重天。
鳳凰道:“我知道。”
龍族主:“你就不想報仇?”
鳳凰笑了:“用什麽報仇?”
龍族主試探著道:“你身上……就沒有一根金紅色的翎羽?”
整個鳳凰族只有鳳殃一人存活,而那翎羽自然會經由血脈傳承,落在他身上。
鳳殃宛如一潭死水的眼睛輕輕一動。
“金紅……翎羽?”
“對。”龍族主見有戲,忙說,“那是鳳凰傳承,你若煉化傳承,修為必定一飛衝天。”
鳳殃沉默許久,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道:“有。”
鳳凰傳承並非一朝一日就能煉化的,甚至還需要鳳凰族的陣法輔助,若是不做任何準備強行煉化,可能會爆體而亡重新涅槃重生。
數百年前龍族和鳳族一向交好,對於此事也是略懂一點。
龍族主道:“輔助法陣我來尋,現在最重要的是……你身上的毒火。”
朱雀下的毒火,可並不是那麽容易被撲滅的。
龍族主思考幾日,突然想到了熄火之法。
龍族靈脈能布靈雨澤,若將經脈靈力灌入鳳凰四肢百骸,許是能將那要命的毒火澆熄。
雲收呆怔看著,嘴唇發抖,本能呢喃著道:“不……”
他已預料到了後面的事,根本不敢再看,可識海中的記憶卻不受他操控,殘忍地將聖地之事一點點映入眼前。
渾身雪白的龍蜷縮在地上,緩慢地被抽出經脈中的靈力……
身軀一點點變得冰冷。
雲收幾乎要嘶聲叫出來,掙扎著想要讓惡龍將這些畫面去掉,他自己的眼睛卻動也不動,近乎自虐地逼迫自己看著。
兩隻龍的經脈靈雨澤靈力還未將毒火徹底熄滅,鳳凰傳承卻已開始煉化灌入鳳殃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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