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知恩圖報,就算對象是活閻羅這個討人厭的也不例外。
可是一碼事歸一碼事,道謝歸道謝,之前哄騙他這事兒可不算完。
扶玉秋盤算。
實在不行的話,就……就抵消那麽一點點吧?
可誰知鳳殃卻冷淡看他一眼,轉身就走。
扶玉秋:“……”
扶玉秋竟然從他那一眼中看出來“我稀罕你那點謝禮?”的蔑視來。
扶玉秋氣得啾啾叫。
有權有勢就了不起啊?!
……不對。
好像真的挺了不起。
扶玉秋要氣壞了,怒氣衝衝地繼續追上去。
“等等!”
“那你想要什麽?我不想欠人情……”
“尊上?尊上!”
鳳殃聽到這句疏離的“尊上”,走得更快了,好像想故意躲開扶玉秋。
扶玉秋隱約覺得不對,回想起剛才鳳殃難看的臉色,正要快步追上去,卻沒看腳下的路,“噗通”一聲來了個五體投地跪拜大禮。
扶玉秋“嘶”了一聲,趕忙抱住自己的“根須”。
要是幽草原形,這一下不得磕斷好幾根脆弱的須須啊?
昆侖山頂的路遍地都是碎石陡坡,鳳殃聽到後面的動靜,腳步猛地一顫,本能就要回頭。
可才一動,他高大的身形突然一僵,唇角竟然緩緩溢出一絲血痕。
扶玉秋正在心疼他的根須,“嘶嘶”個不停,還閉著眼睛安慰自己:“不疼,一點都不疼。”
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籠罩在他頭頂。
扶玉秋迷茫抬頭。
鳳殃去而複返,神色淡然,垂著眸單膝點地。
“我看看。”
他這副姿態太過自然,扶玉秋“哦”了一聲,本能將腿蹬到他懷裡。
鳳殃動作熟稔地握住他的腳踝,撩開雪白衣袍去看膝蓋。
扶玉秋微微一愣,不知道是方才做夢的緣故,還是疼得太狠了,活閻羅單膝跪地握住他腳踝的動作突然和記憶中的場景一點點重合。
「雨後的聞幽谷,扶玉秋被毒蛇狠狠咬了一口。
按理來說,扶玉秋百毒不侵,就算一百條蛇啃他也不會讓他中毒,可被咬了小腿後他暈暈乎乎的,甚至還嘔血了。
長相醜陋的男人眼眶發紅,單膝點在他面前握著還在流血的小腿,手抖得不成樣子。
扶玉秋在那卯足了勁兒乾嚎:“我被蛇咬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男人說:“不會的……不會的。”」
扶玉秋的腿突然一縮,迷茫看著鳳殃。
鳳殃抬頭。
他不笑的時候,那張臉顯得異樣冷淡,好似生長雲端凝著寒霜的高嶺之花,令人不敢貿然接近。
扶玉秋盯著鳳殃那雙金瞳,好像要從眼睛裡找出點什麽。
神使鬼差的,他突然問:“二十多年前,你來過下界嗎?”
第62章 絳靈幽草
鳳殃抬頭看他。
這般漠然的模樣, 又沒了方才扶玉秋察覺的熟悉感。
扶玉秋問完後就後悔了。
“問這個幹嘛?”扶玉秋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心想,“就算他真的下界了, 也肯定不是醜八怪。”
扶玉秋的膝蓋磕出一塊烏紫, 他忍住齜牙咧嘴的衝動將衣擺甩下去, 正要自己起身, 卻聽一直沉默的鳳殃終於開口了。
“來過。”
扶玉秋一怔。
鳳殃不想再欺騙扶玉秋, 但他此時記憶全無, 根本不記得當年在下界到底是如何遇到扶玉秋、最後又是如何離開他的。
情感做不得假。
可若是鳳殃真的那般重視扶玉秋,為何會離開, 又為何會任由他被鳳北河欺騙得魂飛魄散而沒有出手相救?
鳳殃從來不在意自己的身體如何、記憶如何, 能多活一日便唯恐天下不亂一日,遊戲人間甚至將自己也當成賭注, 毫不在意生死榮辱。
只是現在, 鳳殃第一次強烈地生出像找回當年記憶的衝動。
鳳殃見扶玉秋若有所思, 試探著開口:“你問這個做什麽?”
扶玉秋覺得自己異想天開。
活閻羅是什麽人?
九重天仙尊,且是隻鳳凰, 就算當年被朱雀仙尊欺壓得虎落平陽,也不至於像醜八怪那樣幾欲瀕死, 只能靠自己一片葉子存活的下場?
“沒什麽。”扶玉秋冷冷道, “想起當年欺騙我一片葉子後便不告而別的醜八怪,他是唯一一個騙情又騙色的混蛋,你若是他……”
那算總帳可就能算雙倍了。
鳳殃:“…………”
鳳北河騙了扶玉秋“色”, 鳳凰騙了感情。
醜八怪可倒好, 兩個都騙了。
鳳殃自認並非忘恩負義之人, 應該不是扶玉秋口中所說的欺情騙色, 可扶玉秋這般言之鑿鑿, 鳳殃又有些不確定了。
鳳殃遲疑的功夫,扶玉秋已經自己爬了起來。
沒有依靠時,扶玉秋從不賣慘裝可憐,但凡他兩個兄長或樂聖在這裡,摔一跤他能假哭到昆侖山山崩地裂。
鳳殃道:“玉秋……”
“別叫我名字,擔不起尊上厚愛。”被勾起醜八怪的記憶,扶玉秋心情頓時不好了,也不想再搭理他,一瘸一拐地順著小路往下走。
他也不知道這是通往哪裡的,先走了再說。
鳳殃又在後面遲疑許久,不知道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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